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推倒皇帝

第12頁 文 / 決明

    黑眸再溜溜地挪回韓雁翎身後,定住不動。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仍能一眼認出她來。

    他的,晚艷姊姊。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這句話不通用,至少,在莫晚艷身上得不到證實。

    她沒變,還是一雙骨碌碌的大眼,還是那對有些高揚的細劍眉,她今年應該二十一歲,怎麼仍是十五歲時的模樣,完全沒長進,身高也停在他記憶中的十五歲?那時她還能與他平視,現在他都高出她足足兩顆腦袋了。

    現在她在他眼中變得好嬌小可愛,那頭蓬髮同樣紮著粗辮,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粗辮垂放在平坦的胸前,現在粗辮盤成兩團圈圈掛在螓首,而平坦的胸……幸好它很爭氣,沒停留在十五歲。

    「皇上?」一旁老太監見到李鳴鳳停頓良久而沒有下一步的反應,還以為李鳴鳳是忘了韓雁翎這號人物,機靈地低低提醒,「那位是韓雁翎將軍,大盛王朝女將營的主將,今年四十六,未婚。最重要的是……她很迷戀皇上您。」

    李鳴鳳當然知道她是誰,他只是將注意力全給了莫晚艷,看她的眼神,她也認出他來了,所以那對細劍眉才會微微蹙緊,而且,她在瞪他,呵。

    不過,高興見她是一回事,盡他的本分又是一回事,他懂孰輕孰重——反正,不急在一時。

    他望著韓雁翎一臉被他遺忘的巨大打擊,換上職業笑顏,「這位女將軍……我們見過嗎?」

    「我們……」韓雁翎快哭了。她一心急乎乎想來見他,沒料到他沒記住自己。嗚……

    「你長得有些像朕之前認識的一名才貌雙全的女將軍韓雁翎,她是個朕很欽佩的女英豪,但你似乎年輕了一些,讓朕猜猜……你是雁翎將軍的妹妹?」

    「我我我我我就是韓雁翎呀——」原來他沒忘記自己,還誇自己才貌雙全!韓雁翎開心到結巴起來。

    李鳴鳳露出驚訝無比的表情,「朕與你上回見面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吧?你怎麼越變越年輕貌美?」

    韓雁翎從剛開始的失望,瞬間轉變為無上的欣喜,李鳴鳳變相地給了她最棒的讚美!

    接下來李鳴鳳已經無需再費任何唇舌,這個女人已經拜倒在他的龍袍之下,迷戀化成無數閃亮星辰,落在她眸裡,一閃一閃亮晶晶。

    「這是賣笑還是賣淫呀哦好痛……」

    一聲咕噥,隨即伴隨後腦門挨上一記巴掌的響亮啪聲。

    是莫晚艷與她身旁的凶副將,她可憐兮兮捂著後腦,知道要乖乖閉嘴了。

    李鳴鳳差點噗哧笑出聲來,幸好他強忍住。

    他領著鄰國眾官入席,把酒言歡,因為重逢的好心情,讓他多喝了些酒,整夜的笑容也變得更多。

    莫晚艷與副將一併站在韓雁翎身後,韓雁翎已經喝下第二十杯酒,臉紅紅的,咧笑的模樣有些憨醉,副將試圖阻止她多喝,但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揪住韓雁翎痛罵,只能不斷用眼神告誡她,但韓雁翎整晚眼神全落在李鳴鳳身上,壓根沒空去瞄副將,氣得副將一臉鐵青,然後——遷怒到無辜的莫晚艷身上。

    她根本是副將帶來的出氣筒吧?嗚。

    酒宴持續到深更,喝癱的人佔了八成以上,幸好李鳴鳳有命人準備休憩的宮樓,否則一群人趴睡在地板上的場景也很不雅觀,尤其眾人皆是官,總得留些好形象。

    莫晚艷和副將將醉到不省人事的韓雁翎架回離酒宴不遠的宮樓,副將狠狠把韓雁翎丟回榻上,韓雁翎只發出一聲咕噥,連翻個身也沒有,副將繼續狠狠轉頭命令莫晚艷,「去向宮女要盆冰水過來!」她要將韓雁翎的頭壓進冰水裡,讓她清醒清醒!

    「是。」好、好陰霾的表情……看來有人要遭殃了,韓將軍,你自己保重。

    莫晚艷走出房門時,還隱約聽見副將在猛打將軍腦袋的啪啪聲,聽起來很痛……她加快腳步及動作,生怕逃命不及,又成為副將練拳頭的悲慘小兵。

    她很快找到一名秀美標緻的宮女,討了盆冰水,再端回房去時,看見韓雁翎仍是醉臥在床上,不同的是……她臉上多了好多個拳頭印,看來除了醉昏過去,還有一個可能性是被打暈的。

    副將接過她手上的水盆,「你今晚不准睡,守在門外,要是將軍半夜酒醒想摸出房去找李鳴鳳,你給我攔住她!」

    「將軍今晚應該是醒不來吧?」酒是會醒啦,但被打成那樣,說不定躺個三天三夜也醒不來……

    「少囉唆!我現在很火大,你少頂嘴惹我。」

    「是!」莫晚艷沒有第二句話,乖乖扛起她的兵器——兩顆錘子守門去,要是半夜韓雁翎真的有本事醒來,她也會再度敲昏她!

    跨出房門,身子都還沒站住,—道身影籠罩住她,她來不及驚呼,右手被牽起,那道身影奔馳了起來,連帶被牢握著的她,雙腳也主動跟著跑。

    即使那道身影是背對著她,由那身鮮黃的至尊龍袍,也已輕易說明來者何人。

    一股氣惱讓她掙開他,他回頭,不放棄伸手過來鉗握住她,她將雙手藏在身後,就是不讓他捉。

    「晚艷。」他開口,喚著她的名宇,卻省略掉兩個字,她驚訝看他,一方面是驚訝於他竟還記得自己,一方面並不習慣他用現在這種男人沉嗓叫出她的名字。以前那個好可愛好甜美的聲音跑哪裡去了?以前那樣膩膩叫人晚艷姊姊的童嗓到底跑哪裡去了?

    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小鳴鳳。

    他,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認清這個事實的她,大受打擊。

    「我帶你去用膳。你一整晚都站在韓將軍身後,連滴水也沒碰,不是嗎?」他朝她笑,無害而可愛。

    他說的沒錯,她餓到胃都痛了,當下屬的又不能大剌剌偷將軍盤裡的珍饉吃,只能暗淌口水,看著他們大吃大喝。

    「你不讓我牽,那我不牽你,你跟著我走。」李鳴鳳妥協了,半舉高自己的雙手,藉以證明自己不碰她。

    他率先轉身走,她沒跟上,只是盯著他的背,他也沒催促她,只是放緩腳步,直到她肚子發出飢腸轆轆的咕嚕聲,她才用力深呼吸,追上他。

    他淡淡一笑,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水榭及長廊,他似乎早已支開人,所以沿途走來並沒有遇見宮女太監等人,不過等在前頭的,是一桌子豐盛好菜。

    他帶她入座,為她布上碗筷。「吃吧。」

    她不跟他客氣,一個餓很久的人是不需要尊嚴的。

    她握好箸就馬上挾起滿滿的菜往嘴裡塞,他托腮看著她,身上濃濃的酒味說明他仍帶幾分酒意,否則他的眸子不會瞇得如此朦朧,像籠了層薄紗,似乎在專注凝覷她,又似乎眸光放得好遙遠,就算她努力將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也無法忽視他。

    「這是多少?」她朝他伸出三根指頭,想測測他的清醒程度——韓將軍都醉得那麼慘,不比韓將軍喝得少的他沒道理到現在還沒醉。

    「三。」

    蒙對了?再來,「這樣呢?」再加兩根。

    「五。」

    回答得很清楚嘛。「你是醉的還是醒的?」

    「一半一半。」

    沒有一個喝醉的人會承認自己有醉,最好的例子就是剛剛才被副將打得兩頰變饅頭的韓雁翎將軍,她也不斷嚷著自己沒醉還能喝再來乾一碗,呿。

    她倒覺得他像醉的,既然是醉的,就甭跟他說太多人話,反正他醒來之後還是會忘光光,連罵他無情無義也不用,浪費唇舌。

    「你如願加入女將營了,恭喜呀。」

    「嗯,也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啦。」她舀碗熱呼呼的羹湯喝。

    「那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心願是心願,但是成真之後也不覺得它讓我的人生從此滿足瞑目,而且好累……跟我的個性不太合。我這種懶人,只能獨來獨往做懶事。」她拿他當醉漢看待,與其說是閒聊,倒不如說她在自言自語。

    有些話,她沒有人可以說,她一直都是孤軍奮戰,自己同自己說話是件很淒涼的事,所以她從不做這種可悲的傻事。現在,他坐在她對面,認真在聽她說話,就算他酒退之後全然記不起來她說過的隻字片語,至少她覺得有人在聆聽她的聲音。

    「我以為……你應該再開心一些的。」她看起來沒有當年背著年稚的他時喜悅,那時的旅途也很辛苦,她卻笑得燦爛耀眼,現在她說著話時,眉頭緊緊的,眉心那道痕,再烙深下去,就會在她臉上成為再也消抹不掉的痕跡,他不愛見她這樣。

    「也不是多不開心啦,我不後悔自己走過的路,走過了,才會知道這條路是什麼模樣。」

    「那麼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繼續待在女將營裡?」他拿過她喝盡的碗,為她添上新湯。

    她搖頭,接過。「我還沒有打算。不過我確定自己不會待在女將營太久。」她湊著碗口喝湯。這湯真鮮,好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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