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綠光
「……是我錯了。」他喃著,笑意褪去,淚水自眼角輕緩滑落。
是他錯了,錯在不該愛上她。
「伯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淚流滿面。
她只是愛他,從沒想過要傷他的。
「我不需要你跟我對不起!」連伯凱一把甩開她的手,血絲遍佈又淌滿淚水的大眼直瞪著她,聲淚俱下地怒吼。「走!你給我滾出這裡,別再讓我看到你!」
「伯凱……」
他閉上眼,放任痛苦啃嚙著他的心神。「我不管你六年後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我告訴你,你可以不用贖罪,因為這不是能夠寬恕的罪!」
走吧!離開他的生命,讓他的人生可以重來!
「我不是為了贖罪而來的,我說過了,從一開始我就不知道你母親的事,我只是因為想你,因為……」唇瓣顫抖得教她話語支離破碎。「我愛你。」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也許她的方式是錯了,但她只是因為愛他,只是因為很純粹地愛上他。
「住口!」他怒不可遏地張眼,眸底輕蔑的目光狠狠地刺傷著她。「你想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等待我愛上你,好讓以往的一切全都一筆勾銷?!別作夢了!你的愛有太多算計,我何德何能愛上你?告訴你,翁書雅,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愛上你這個殺人兇手?」
不要愛他,不要說愛他,不要讓他猶豫不決!
他不愛她了,他已經決定不再愛她了!
他惡意的傷害終於在她的心底劃開了一道足以切開靈魂的傷口,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如寒冬落葉。
他已經把她從記憶中徹底抹去,只有她孤零零地守著那片回憶。
六年前那段時光,是她這輩子最甜蜜的記憶,她應該守著記憶就好,不該癡心妄想地貪求更多。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給我滾!」瞧她顫抖得像是要昏厥般,他還是殘忍地閉上眼,打算將她徹底地逐出他的生命。
淚水模糊了他的身影,朦朧中,只見翁書雅深深地鞠躬之後,隨即快步離開。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他以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但是在她關上門的瞬間,他的心彷彿也被人狠狠地扯下,扯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和殘破的靈魂,卻只能以淚洗滌這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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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守在門外的連仲衍撞見奪門而出的翁書雅,立刻被她淒絕的淚眼震懾住。
而翁書雅也沒睬他,只是腳步踉蹌地往外跑。
走,她得要趕緊走,否則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早該知道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她一直捨不得,而捨不得的結果,就是惡夢般的結局。
她不該回來的,不管怎樣都不該回來的……
酸澀和摧魂折魄的痛楚如浪,從心底深處不斷地淹至頸項,讓她無法呼吸,不斷抽動的喉頭擠壓著淚水,讓她眼前儘是一片不真實,雙腳像是踩在幻境裡,虛幻得教她失去了平衡。
「書雅?」
在她跌向草皮的瞬間,有人將她扶起,她抬眼一瞧,看清來人之後,淚水徹底決堤,索性趴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書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沈建德訝異地緊抓著她的肩。
「沈伯伯,帶我離開這裡。」她哭喊著,眼前突地一片黑,然後失去了意識。
「書雅?!」見狀,他一把將她抱起,隨即轉身將她安置在車子的後座,送往醫院。
第八章
連仲衍走進屋內。
走到客廳,瞪著恍若失去靈魂般的連伯凱,他的臉上還淌著溫熱的淚水。
「大哥。」他歎息。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他捧著額,狼狽不堪。
連仲衍站在他的面前,撇了撇唇道:「那年,你被人送回家時,一直喊著要找一個叫做維多利亞的人。之前我不說,是因為你一定忘了,說了,你也不見得想得起來。」
連伯凱橫眼瞪去。
「因為名字,所以我找人調查她。」
「這麼單純?你不是打算要將她給趕出這裡?現在我做了,你應該很高興吧。」他抹去臉上微干的淚痕,笑得狼狽。
連仲衍無奈地歎口氣。
「大哥,我調查她的用意並不是想要趕她走,聽說那一晚在夜店裡,當你被打倒在地時,是她不顧一切撲上去,說出你的身份,才讓對方知道打錯人了。」
他只是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已。
連伯凱緊握的拳頭,關節處泛著怵目驚心的白。
「當時她怕你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割傷,便用手將碎片撥開,哪怕割得掌心血肉模糊,卻還是心繫著你……大哥,她喜歡你,她愛你,否則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付出這麼多。」
聞言,連伯凱驀然回想起她佈滿細碎傷痕的掌心。
鬆開了雙手,他緊抱著頭。
「我並不是想替她辯白什麼,而是……」連仲衍頓了頓,「她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吧。」
「不要把所有無法擔得起的責任都推給宿命!」他狂鷙怒吼著。
「但你喜歡她吧!」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他可是看在眼裡的,尤其大哥的佔有慾表現得那麼明顯,甚至她不過是抓著他的手而已也能讓他冷戰數日。
對習於遊戲人間的大哥而言,獨佔欲的出現是他愛人的方式。
「那又怎樣?媽是因為她而死的,我能跟她在一起嗎?」連伯凱像是負傷的野獸發出悶吼,低沉的嗓音因為憤怒和悲傷而產生撕裂般的沙啞。
「大哥,你很痛苦吧。」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句。
「反正一切才剛開始,從現在斬斷一切還來得及。」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紮在心坎上,但只要將她徹底拔除,時間拉長,傷口便會癒合,他就能夠把她徹底遺忘,就如同他六年前所做的一般。
「帝諾怎麼辦?」
「帝諾是我的兒子,他當然要跟我在一起!」他說得理所當然,帶著發洩似的口吻。「當初她囚禁我,讓媽傷透了心,那麼,現在就換我來以牙還牙,讓她嘗嘗那種滋味!」
連仲衍煩躁地點了根煙,直看著他。「大哥,你若是報復她,就等於是在報復自己,你懂嗎?媽已經死了,過去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混蛋,他不是為了要拆散他們才去調查的!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家三口,而他也愛極了那種感覺。
「我的未來不會有她。」語氣斬釘載鐵,好像不容許自己後侮一般。
「有人說過,不是因為痛苦才逃避,而是因為逃避才痛苦。大哥,你愈是逃避,就會愈痛苦。」連仲衍吐了口煙霧,隨即在面前的煙灰缸捻熄煙。「大哥,媽的死是無法預料的,在人生裡頭,這叫做遺憾,而你現在做的事,是可以挽回也可預料的,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字句如刃地剮在連伯凱的心頭,他惱恨地吼著。「出去!」
「不用你趕。」連仲衍走出房外,重重地甩上門。
整個大廳突地安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連伯凱才聽見帝諾細微的哭泣聲。
大手捂著臉,淚水自縫隙中淌落,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原諒他吧,現在他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安撫了,要怎麼去安撫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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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伯伯,對不起,我一直對你隱瞞這些事,卻還厚著臉皮要你幫我。」
沈建德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街景,看向陰霾猶若黑夜般的天際,深深地歎了口氣。
「沈伯伯,對不起。」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抽了面紙給她。「別再哭了,眼睛都腫了,要是你爸爸看見,肯定會把我罵得臭頭。」
「你會原諒我嗎?」哽咽著,翁書雅的淚水串串淌下。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都已經過了六年了。」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該怎麼說呢?六年前你跟你爸回台時,我原本就打算要介紹伯凱和仲衍跟你認識,只是沒想到事情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一早,待她清醒過來,把所有的來龍去脈說過一遍之後,他才總算明白昨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牽扯到六年前,更變得如此棘手。
「把一切都推給命運,那是一種逃避。」
「但也是一種事實。」沈建德輕揉著她的頭,挑溫柔的字句安撫著她。「也許命中注定就是如此,不管伯凱到底有沒有失蹤,美玥也一樣逃不了這一關,你可以不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就算我不想攬在身上也沒用啊,他不會原諒我的。」翁書雅努力地想要擠出讓他放心的笑,豈料還是控制不住淚水。
「書雅。」沈建德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伯凱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不在了,他們三兄妹都是靠母親一手養大的,所以身為長子的他和母親的感情自然不在話下,而他的母親因為這種狀況過世,他一時之間肯定無法接受,但不代表往後都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