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你說什麼?要搬出去?」緯翔青筋暴張。
「書青說,我可以用你的房間,那裡離學校近,上下課很方便。」並且,她找到兼差工作,就在學校附近。
她想和小喬在一起吧!終究,小喬的魅力沒有女人能抵擋。
他失去理智,憤慨上升,緯翔猛地拍擊桌子。「不准。」
「你不是擔心我操控小恩,害她和Susan處不好?我離開,不就能解除你的疑慮?」淡淡地,以珂說。
「說到底,你的問題還是在Susan身上,你打定主意排斥她,不管她多忍氣吞聲,不管她對你付出多少關懷,你始終要將她當成敵對一方!」
欲加之罪,怎怕辭窮?
以珂歎氣,不想辯解,這種事,越描越黑,弄到後來,恐怕她要變成心胸狹窄、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女人。
她的沉默加深了他的主觀。
緯翔拉起她的手臂,怒問:「你不是常說我對你很好,能不能請你看在我對你好的份上,多體貼Susan一點?」
不就是錯在他的好?他的好創造了她不切實際的幻想,他的好讓她自大地以為,她在他心中與眾不同,他的好讓Susan有了危機意識,他的好讓她一天比一天更離不開他,也更恨加自己。
她矛盾而痛苦呵,明曉得他的愛情與她無緣,明曉得她能得到的只是空虛想像,她偏偏還是一頭栽進去,在自行編織的脆弱情網裡,幸福倘徉。
Susan沒錯,換了自己,要是有那麼一點點立場,她也會阻止所有女人侵入自己的愛情。Susan的要求不過分,過分的是她的反抗心情,殘害了一條小小生命。
緯翔對Susan有罪惡感,她何嘗沒有,知不知她多害怕,害怕自己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再度傷害Susan。
「你的好,我承受不起。」他的好……和企業聯姻有關係嗎?他的好單純為了她提供得起利益?亂了,她的心亂得一塌糊塗。
「Susan到底對不起你什麼,為什麼你非要排斥她,流產的事,她對你沒有半句責怪,還拚命為你說項,你還能碰到比她更善良寬懷的女人嗎?」
她說不出話了。對於緯翔的指控,她無言。
「你非要固執到底?非要在這個家庭惹是生非?」
他弄不懂,她是哪裡不對,分明不是小氣的女生,為什麼處處針對Susan?她們真的有仇,還是注定無緣?
「既然我是惹是生非的人物,我離開,對大家不是更好。」她認下所有指控,小心眼也好、偏激排斥也罷,隨便!
「告訴我,為什麼那麼討厭Susan,為什麼尋出十大罪狀,在心底訂Susan的罪?」十大罪狀是小恩對他說的,他早把小恩和以珂當成同掛。
十大罪狀?她要真的提了十大罪狀,恐怕她撻伐的人是自己。
「Susan說她欣賞你的聰慧敏感,沒想到你的聰慧居然是用在憎恨他人身上;Susan說你溫柔可人,你的溫柔卻一見到她就變質。為什麼你不能多欣賞她一點,就像她欣賞你?我真的搞不懂你,和平相處不好,一定要弄到水火難容?」他對她吼叫,句句聲聲全是對她的不滿。
緯翔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他只是生氣、一味地生氣,氣她要搬離家裡,還要搬到有小喬的地方去。
他說憎恨?好大的一頂帽子,她有什麼資格或本錢憎恨誰?
「我這麼表裡不一,你就不怕我留下,再次傷害你賢慧的好太太?」不該苛薄的,她還是忍不住苛薄他。
「我不管,你哪裡都不准去,要是你敢輕舉妄動,我馬上把你送回美國去。」他胡言亂語,神智不清,他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重點是不要她搬出去。
但他的胡言亂語嚇到以珂了。
倏地,眼眶翻紅,連退幾步,她退到牆邊,背靠上冰冷壁面,不敢置信地望住緯翔。
是真的害怕呀,害怕繼父,害怕受虐的日子重新回來,她怕得那麼嚴重,怕得全身發抖。一時間,那些痛苦經歷,全數爬進腦中,一寸寸凌遲知覺神經。
痛,她的手腳、背部肩胛,每一寸肌膚都痛得發麻,一下一下的痛毆,她的皮膚要炸開似地,熱辣辣的疼痛襲心……頭撞到牆壁,她嘗到腥鹹的滋味,那是血,紅透心……
她當機了,無法阻止的痛烙上心,痛啊痛……驚惶攀上,甩不開的夢靨……
以珂的淚水灼燙了他,後悔,他不該殘酷地拿父親嚇她,那是她一輩子掙不開的惡夢吶。
趨向前,他想將以珂擁入懷中安慰。
更快地,一直待在門口偷窺的Susan衝進門,她誇張地趕在緯翔前面抱住以珂。
「天吶,發生什麼事?緯翔,我不是說過了嗎?千萬別再為了我和以珂爭執,我不在乎她們對我的態度,我堅信,只要持續努力,早晚她們會瞭解我的真心。」
在Susan的摟抱下,以珂抖得更凶了,她終於瞭解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緯翔深吸氣,背過身,他很高興Susan出現,用她的溫柔代替自己撫慰以珂的恐懼。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准你離開這個家。」撂下話,他轉身離開書房。
門關上,Susan鬆開手,雙手叉腰,用勝利而高傲的姿態對以珂說:「如果你的記憶力沒問題的話,兩個月快到了,我希望屆時,不會再看見你。」
「緯翔說過不讓我搬出去。」他比較希望她為了商業利益嫁入豪門吧。
「難道連搬家都需要我替你找藉口?」Susan冷笑。
以珂無法應答,她低下頭,靜靜地舔舐被緯翔撕開的傷口。
「你大可以不理我,但若是再度發生上次那種事,我可就愛莫能助囉!」她笑笑,轉身離開。
當Susan走過長廊,打開另一扇房門時,她揉紅眼睛,逼出兩滴淚,投入緯翔懷中說:「對不起,她聽不進去我的勸,不過,我不會放棄勸說她的,終有一天,以珂一定能瞭解我的苦心。」
歎氣,緯翔輕拍Susan的背,他到底該拿小恩和以珂怎麼辦?
第九章
在緯翔的不准中,以珂沒搬出去,但她接下兩份工作,不到十二點,不會進家門。小恩則是一放學就把自己關在寵物屋裡,拒絕和Susan在同一個地方出現。
緯翔認定她們在作消極抗議,企圖對付他和Susan。
想抗議就抗議吧,反正他不會妥協,以珂必須留在家裡,小恩必須對Susan適應,他相信時間夠久,她們終會明白,再不願意,他們是家庭、是親人,是一輩子牢不可破的關係。
緯翔和Susan之間呢?
在罪惡感驅使下,他勉強自己對Susan付出關心,他很明白對她不會有什麼愛啊情的,但他會負起責任,提供Susan一個平安、無虞的優渥環境,就像天下丈夫為妻子做的。
他本是責任感重於一切的男人,也本來就看不起愛情。
想想父親口中的愛情,他的愛情讓兩個女人在水深火熱中痛苦生活,試問,這種愛情有何意義?
至於對以珂……緯翔歎氣。
看不見她,他變得暴躁莫名,沒有以珂的餐桌,他食不下嚥,沒有以珂的庭園,散步變得缺乏意義。生活中若有所失,他失去以珂的笑容,失去他們的共同話題,也在不知不覺間失去生活動力,他又回到以珂和小恩來台灣之前,那個刻板無趣而嚴肅的冷酷男人。
他批評過以珂的笑,說她的笑包著蓮心,苦難嘗,還說她笑時眉頭皺得像受虐兒,找不出快樂的味道。
她花多久時間才學到正常人的微笑?
很久,至少有半年,他說她的笑會交不到男朋友。她頂嘴回應,說:「是你不准我在大學期間交男朋友」。
他是個嚴苛兄長,不准她晚歸、不准她交異性朋友、不准她對男人放電、不准她參加校際交誼……他簡直是法西斯了,問題是,法西斯也沒他管得多。
糟糕,他總是想起以珂,在書房時想,在忙碌的工作間想,無時無刻,她的影子在他的腦海裡晃來晃去,支配他的心情。
他想解釋,這是哥哥擔心妹妹的安危,但騙不了自己,他想她,想得又凶又急,思念在他們嘔氣的兩個星期裡抑鬱。
緯翔歎氣,看看腕表,十二點半了,為什麼以珂還不回家?
替熟睡的Susan拉拉棉被,為了和她們賭氣,他讓Susan搬進自己房裡,同床幾日,他一天比一天更不能適應,偶爾她表現出親密,他竟尷尬得落荒而逃。
是怎麼了?他們是夫妻啊,他竟沒辦法忍受Susun的接近,沒辦法忍受她表現出的女人味,好幾次,他想留在公司裡不想回家。
這是錯誤的,緯翔心知肚明。他擅長盡責任,但第一次他覺得婚姻、這份責任讓他好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