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季纓
「總經理很忙，請問你有什麼事嗎？要不要先留話給他，我再請秘書幫你轉達。」
雖然總機小姐的聲音很客氣，不過熙晴聽得出來她是在敷衍她。
想想也是，羅仲毅這麼忙，每天有這麼多人打電話找他、想見他，如果他每通電話都接，每個人都見，那豈不是會疲勞到死。
「可不可以請你將電話轉給他？」明知一定會被拒絕，熙晴還是說了。
「真抱歉。」
果然被拒絕，唉。「那我留電話給羅先生，請務必幫我轉達。」
「當然。」
「我姓方，我的電話號碼是……」她說出了一串電話號碼之後，道了聲謝迅速收了線。
「怎麼了？怎麼了？」介紹所的同仁一見到熙晴掛上電話，全都一窩蜂的圍上來，「快告訴我們，我們離兩萬塊的績效獎金還有多遠？」小蔡代表發言。
「差不多台灣到美國的距離。」熙晴懶懶的回道。
「嗟！」
「勸各位先進、前輩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羅仲毅身上，多開發一點客源才是真的。」熙晴說出了一個大家都知道，也比較具有建設性的事實。
「是喔，真失望。我剛才由朋友的弟弟那邊弄到一本畢業同學錄，是法律系的……」小楊歎氣的說道。
「那還呆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快打電話，不然我請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的！」經理知道羅仲毅那邊無望之後，表情就不再友善，露出了真面目。「作業績、作業績，你們這個月每人沒拉到五個人進介紹所，就扣薪水！」
慘澹、慘澹、慘澹……
「啊——」此起彼落的哀叫聲，差點震破介紹所，「經理，你不像這麼狠的人！」
「很抱歉，我就是這麼狠的人，你們可以說我沒良心，也可以說我的心是黑色的，什麼都隨便你們去說……總之，我要的就是業績！」
「是的，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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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這是這個月的行程表。」黃秘書遞給羅仲毅一張行程表。
「早上十點有各部門的會議，下午兩點研發部經理要向你報告新產品開發進度，四點則是……」
她仔細的向羅仲毅報告著，一個沒留意，夾在行事歷上的一張便條紙掉落下來，恰巧就掉在羅仲毅的腳邊。
黃秘書原本是想彎腰撿起來，可羅仲毅卻快黃秘書一步。
「肚子這麼大了，別挑戰高難度的動作，免得不知道的人以為我虐待員工。」羅仲毅說道，提醒黃秘書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謝謝。」
「懷孕六、七個月，還可以吧？」他邊看那張便條紙邊問著。
「是比較不舒服，本來想現在就請假的，可是又太久了……」她現在是七個月，如果現在就請假，縱使留職停薪到她生產完、坐完月子也要四，五個月，她很害怕這段期間工作沒了。
「嗯哼。」
羅仲毅沒有正面回應黃秘書，他自認為對黃秘書已經很「擔待」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是什麼？」
「早上總機打內線上來告訴我，說婚姻介紹所想找總經理你，還留了電話、姓名。」黃秘書仔細的回答著，「不過我覺得這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就順手抄下來，夾在記事本裡頭，沒打算報告總經理。」
「嗯。」婚姻介紹所竟然找上他？羅仲毅還真覺得好笑，他們是認為只要有他加入，他們的業績就會長紅嗎？
真是一家可愛又可笑的婚姻介紹所。
方小姐。當他的眼神注視到這三個字時，突然變得深沉了許多。
他一直記得那個借住在他家，忍受他莫名欺凌的小女生也姓方……
是她嗎？
他覺得自己可笑極了，為什麼會去想到她？她應該恨他恨得要死吧，那次他沒去接她，她被大雨淋濕，足足在醫院躺了三天……
那三日，他雖然每日都有到醫院偷偷看她，不過總是挑她熟睡的時候。他還在桌上放了一隻咖啡色的泰迪熊，沒有署名，她應該也不知道那是誰送的吧！
他因為濃厚的愧疚戚，沒辦法面對她而搬出羅家住，可這幾年，也總是有意無意的從父母的口中，打聽有關於她的消息。
是在乎她嗎？是的，他承認他真的是很在乎她。
聽說，她高中考了南部的學校。
聽說，她大學也是念南部的學校。
聽說，她這十年來回羅家的次數，十隻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聽說，她拒絕了他父親的要求，而在台北自己找房子、找工作。
她不喜歡回羅家的原因，應該是他吧，她怕再遇到他……然後，他又惡劣的欺負她。
「那這張紙條……」黃秘書開口。
「我處理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的。」黃秘書要走之前，還俐落的將羅仲毅已經看過的各部門文件，順手給帶走。
以羅仲毅的個性，他是會對這種婚姻介紹所感到嗤之以鼻，然後順手將紙條揉進垃圾筒，可今日他沒那麼做，反倒是拿了話筒，撥了上面的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是因為那個熟悉而又令人懷念的姓嗎？
如果不是方熙晴，那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掛上電話，可如果是那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呢？若真的是她呢？他天天夜夜想的那個人……他眷戀的那個可憐蟲呢？他絕對會牢牢的抓住她……不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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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鈴鈴……電話聲響起。
「喂，圓滿婚姻介紹所你好，敝姓方，很榮幸為你服務……」熙晴一接起電話，就習慣性的說了一串前言。
「這是中華電信語音通知，您有電話費四萬五千六百六十八元尚未繳清，請盡快到各個營業所繳費，如有疑問請按九，由專人為你……」
熙晴喀的一聲掛掉了電話，嗟！好不容易電話響了竟然是詐騙集團，唉！
鈴鈴鈴，鈴鈴鈴，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
「喂，圓滿婚姻介紹所你好，敝姓方，很榮幸為你服務……」她這次的聲音就稍嫌無力了一點，一心認定可能又是詐騙集團不死心打來的。
「你是方小姐嗎？」
好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是，請問你哪位？」
「你今早不是有打電話找我，說是婚姻介紹所嗎？」羅仲毅的聲音，還帶了一點調侃的意味。
「你是羅仲毅！？」
老天，他這麼無聊嗎？還真的回了這通電話耶……
其實那時是礙於經理在場，否則她根本就不想打這通電話的，縱使是留了電話，還是滿心希望他不要打過來。
不料，他就是這麼閒。
一聽到是羅仲毅打來的，整個婚姻介紹所的士氣都為之振奮了起來，經理甚至用眼神示意熙晴一定要讓羅仲毅人會，不惜免費大贈送。
「是的。」
「你好，很高興你能回覆我們介紹所的電話，我們介紹所想邀請你免費入會，不知羅先生你的意思如何？」熙晴公事化的說道。
拒絕吧，如果他一口拒絕了，那大家就一勞永逸了，他就不會到介紹所來，她也不用出面接待他。
「有什麼好處？」
「嗄？」
「我說我入會有什麼好處，你應該先向我解說一下，取得我對你們的信任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入會。」
他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只不過似乎是成熟多了。
「呃……那你稍等，我把電話轉給我們經理，像你這種擁有尊貴身份的客人，我們都是交由經理親自處理。」
「不用，我只想和你講電話而已，你說你姓方是嗎？全名？」
熙晴吞了吞口水，全身開始顫抖，她求救的眼神掃向了公司的同事，其中小蔡向她打了個Pass要她將電話轉給她。
「我是新進人員，我……」
羅仲毅打斷了熙晴的話，「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笨得把電話轉給別人接聽，畢竟若是能接到我這個客戶，可能比你介紹十個客人業績還多。」他堵死了她所有的行動。
「我只是問你的姓名而已，對一個客戶來說，瞭解承辦入會小姐的姓名，也是必要的吧！」
完了，只要一報出姓名就鐵定會露餡了，「我是……方……熙晴……」她的抖音非常嚴重。
對方沉默了一分鐘，在熙晴以為他會因為不爽而掛上電話之時，他竟然又開口了。
「很抱歉，容我問一句，是我以為的那位方熙晴嗎？」
「……是。」她回答，有氣無力。
話筒傳來了濃濃的笑聲，「真不可思議，竟然是你，你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找到我，何必用這種方式？」
撥電話到他公司找她，這是最差的一種方法，隨時都可能被「過濾」掉，可見她也不是很甘願打電話給他。
「請你別臭美了好嗎？我這是工作，你以為我真的想打電話給你啊！我最好是一輩子不用見到你……」她咆著，瞄到經理的臉色有異，連忙轉開了話題，「所以羅先生，可以的話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