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舒昀
要不是當時司機仍在醫院大門附近，發現駕車逃逸的楊仲康和沈浩，他們又怎麼可能推想得出綁走小薇的人就是沈浩？
這時，廳外突然闖進一個人——
是左少強，他有好消息。
「打聽出來了!」他還沒站定就開始報告著。
奔波、探聽了一整晚，他總算追蹤到沈浩和他手下的住處。
邵震威毅然站起，下著命令：「召集幫內的人手，我需要最好的槍手。」
為了救回小薇，他不惜傷害自己培養出來的接班人。
「是的。」
「等等，震威，」楊明華跟了上去，她從來不曾過問幫裡處理事情的手段，但這次她非跟去不可，她不信任暴怒中的丈夫。「別失去分寸!」她叮嚀著邵震威。
一個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一個是她看著長大的養子，她不想看見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受傷。
＊＊＊
當邵薇翻身醒來時，天已大白。
身畔的沈浩不見了，殘留下的唯有他的味道和凌亂的景象。
她不安地下床，快速地著衣，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大禍即將來臨。
走出房間，迎接她的是一屋子的空蕩。
不應該這樣的!
就算沈浩有事情離開，他也會留一、兩個手下在這裡看守，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等等，屋外除了海潮聲、風聲，還傳來陣陣談話聲……
邵薇推開木製的大門，看見屋外的情況——
＊＊＊
「放開他們。」處於弱勢的沈浩毫不畏懼，依然冷冰冰地下著命令。
早上被豬仔吵醒時，木屋四周已經完全被邵家幫的人包圍住了，他們挾持正要出外辦事的阿山和阿國，想以此威脅沈浩投降。
他心中雖為阿山和阿國擔憂，但仍堅定地走進中央，無視於瞄準他的十幾把槍。
「放開他們。」他再次重申，定定地看著邵震威。
在沈浩身上可以看出邵震威的影子，他是邵家幫最適合的未來老大，這也是邵震威之前不肯輕易放他走的原因。
邵夫人也來了？沈浩將目光調到一旁的楊明華身上，很驚訝邵震威會讓她跟來。
「可以，」邵震威回答得很快，他是來和沈浩談「交易」的，並不想刁難他。「答應我兩件事——把小薇安全地送回來。還有，回到邵家幫，從此不再和我作對。」
「別答應他，沈哥!」阿國搶著叫喊。他不願看到沈哥和其他兄弟為了他和阿山而回邵家，白費了他們數月以來的努力。
「對，沈哥，別管我們!」阿山也助勢，他在沈浩臉上看到一絲不忍。
「就算他不管你們，也得管管自己的命吧？」左少強在旁邊冷嘲熱諷，沈浩已被十多個神槍手圍住，就算不屈服，在邵先生的一聲令下，沈浩和他的手下一個也別想活命，還是識時務一點吧。
「沈浩！」
正當沈浩準備答應邵震威開出來的條件時，邵薇出乎意料地出現，她的驚呼引起眾人的注意。
「薇，別過來！」現在的沈浩和前一分鐘判若兩人，他收斂不起對邵薇的牽掛。
然而他的警告沒有阻止住邵薇的腳步，當她看見他被邵家人包圍住時，她的腦子全亂了，什麼都不能思考，只想助他脫險。
「薇!」他以責備的眼光看著她，氣她為什麼總不聽他的警告。
「小薇，快過來。」邵震威在另一端召喚著。
小薇不是被沈浩綁架了嗎？為什麼沈浩沒有囚禁她，反而任她自由走動？
沈浩為何又會暱稱她「薇」？
他們之間的表情令邵震威夫婦起疑。
「爸、媽，」邵薇站定在沈浩身旁，不往父母那邊走去，「沈浩把我帶到這裡並不是要害我，而是想保護我，他怕我會遇害。」她吸了一口氣，鎮定地道出：「我愛他。」
「什麼？！」
「小薇？！」
邵氏夫妻不信任自己的耳朵，女兒所說的話太嚇人，有如一枚地雷。
沈浩伸出手臂，攬住邵薇的腰，替她剛才所說的話加強可信性。
邵薇在他懷中找到一些力量，幫助她將自己的感情公諸於眾人面前，「還有，我答應他的求婚了。」
「什麼？！」邵震威無法克制地大叫。事情的發展怎麼會如此出人意料？
「少強，」楊明華驚訝歸驚訝，但身為母親的她總算把全部事情連貫起來了。小薇之前的傷心失神、對簡世恆的排斥，原來都是因為心已有所愛。「叫他們把槍放下。」
在少強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傳達下命令。
「阿浩，」楊明華問著，「你愛小薇嗎？」她需要親耳聽見沈浩的保證。
「我愛她。」他坦蕩、直接地說。
楊明華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很好。」像阿浩這種內斂沉穩的男人，能夠在眾人面前許下承諾，他的話無庸置疑。
阿浩是個好男人，楊明華一直都知道，他在腥風血雨中度過、成長，但本性卻沒被邪惡所污染，他做過壞事，也殺過人，但他不是心甘情願的，掙扎了三十多年，他終於決定結束身在黑道的日子。
他能帶給小薇幸福的……至少小薇不必像她一樣，為了深愛的男人而被捲人黑道中。
「爸，」邵薇知道母親那關已經順利通過了，但父親臉上仍是陰晴不定，始終未開口。「別再為難沈浩了，好不好？」
「震威，」楊明華在他耳畔細語，「給小薇她想要的幸福，她已經有個黑道父親，絕對不想讓丈夫也成了黑道老大。成全她，這是你欠她的。」她的語氣堅決，不容商議。
邵震威看了女兒和妻子一眼，她們的請求他拒絕得了嗎？
「好吧，」他為了妻女投降了，「阿浩，你和你的弟兄想離開邵家就走吧，我不會再為難你們的。」
他走近沈浩，要讓他最重視的手下、乾兒子離開是件難事。「好好照顧小薇。」他伸出一隻手。
沈浩握了上去，沒有口頭上的保證，但他的態度已經清楚地說明了他對邵薇的愛。
「爸。」沈浩叫住正要轉身離開的邵震威，平靜地將一塊電腦磁片交還給他。
其實沈浩並不恨邵震威，他厭惡的是那種生活，既然邵震威已經答應讓他和他的弟兄們走，那麼也沒有必要再留住這塊磁片。
邵震威接過磁片，眼底閃著感動的淚光，並不是因為拿回磁片，而是因為得回了一個兒子。
阿浩終於肯叫他一聲「爸」，終於肯承認他!
他等了三十多年，等到最後都絕望了，以為阿浩恨他、對他沒有父子之情，其實……
今天他雖然失去一個得力助手，但卻意外地找到一個兒子兼女婿。
「爸，等一下。」邵薇離開沈浩懷中奔向父親，想向他道謝。
沈浩的目光追逐著她的背影，在她白色的洋裝上看到一個小紅點。
他本能地往後方看去，發現遠方高處有兩個人影。
他衝向邵薇，將她推進邵震威懷中——
「砰！」
一記槍聲響起，沈浩應聲而倒。倒地之前，他及時射出一把隨身的小刀，打掉敵人手中的槍。
「追！」左少強命令著手下，他清楚地看見了正倉皇逃逸的兩人臉孔。
是宋珍和邵莉雯。
「沈浩！」邵薇衝向倒於血泊中的他。
鮮血不停地從他腹部淌出來，她焦急的流下成串熱淚。
「我沒事……」他還安撫她，臉色蒼白，失去血色。
「豬仔、阿國，」楊仲康從眾人中出現，「把阿浩抬進醫療室。」
他們從邵薇懷中抱走沈浩，留下震驚的她跪在地上。
「小薇，別擔心，」楊明華和邵震威抱住女兒，「阿浩沒有那麼脆弱，他會沒事的。」
邵薇控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恐懼，她也想對沈浩有信心，但剛才握住他的手時，他的體溫竟是如此低，他甚至沒有力氣反握她。
她害怕……害怕會失去他!
＊＊＊
楊仲康在門把上掛了「閒人勿入」的牌子，轉身向大家搖頭歎氣。
「沈哥的情況如何？」席岱庭問著。
「他——」楊仲康才開口，便被門口的談話聲打斷。
「哎呀，你別拉著我，我要進去看沈哥!」
「你急什麼？沈哥又不會跑掉!走路好好走，小心跌倒——」
「啊!」
「看吧，」他及時扶住絆到椅腳的她。「每次都不聽我的警告，結果呢？」
「烏鴉嘴！我不要理你這個大掃把了啦!」她怪腔怪調地說著氣話。
「好、好……」他拉下臉來賠罪，雖然錯不在他。「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敢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可以。不過——」她乘機敲詐，「今天晚上換我煮飯。」
他吞回肚裡所有的反對聲浪，「好吧。」表情是極為痛苦的。
喔，老天……他已經可以聞到那股焦味！他應該要在廚房放個滅火器。
「妹呀，你們什麼時候回台灣的？」席岱庭笑吟吟地看著那對歡喜冤家。
「今天早上，」想到今天晚上可以做飯給老公吃，柳茵就興奮不已，「我們是回來探望沈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