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斯琴
夏桐蹙眉搖頭。「不用了。」她清清喉嚨。「這點小傷不用去醫院,我回家塗塗藥膏就好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不過一點小傷,去醫院還得花一筆掛號費,只是塗塗碘酒什麼的,實在不划算。」
原來計較半天,是心疼醫藥費。羅青彥揚起一道眉,好笑地看著她說起醫藥費時臉上的表情。
「幹麼?」他笑得好詭異,好像……她臉上沾了泥巴那樣惹他發笑。她不自覺地摸了摸臉。
「沒什麼。大概猜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向茶店要了這個。」他舉起手,手上拿著一包用透明塑膠袋裝著的冰塊。「來吧!」他拉著她走到人行道旁的花圃坐下。
看著他抽出手帕將冰塊包好,輕輕地按壓在她的手臂上,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夏桐抽了口氣。
羅青彥輕笑一聲。「不過是一點小傷?」
聽得出他口氣裡的揶揄,夏桐撇撇嘴,懶得跟他爭辯。
他也不再進逼,小心地移動冰塊,確定冰敷了所有傷處。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夏桐接過冰塊自己來。
「回家後要多冰敷,可以有效地止痛並防止腫脹。」他叮嚀道。「還有你的臀部,如果還一直痛下去,最好去看醫生,搞不好骨盆移位了,會影響將來生育。」
聽到她最難纏的獵物竟然若無其事地談論她的屁股,夏桐覺得既難堪又怪異。不知如何反應的她,只能怒眼瞪他。
「還真是多謝你的關心哦!」
不明白她為何生氣,羅青彥又皺起眉。「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你剛剛那一摔很重,對臀部——」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討論我的屁股?」不想再聽他說她的隱私部位,夏桐只好大吼截斷他的話。
羅青彥挑起一道眉,快快地開口:「不討論你的屁股,那麼來談談你剛才愚不可及的行為吧!」
愚不可及?他在說什麼?夏桐瞇眼瞪他,不相信他竟然敢開口說她愚不可及。抿著嘴不發一詞,她倒要聽聽看他狗嘴裡會吐出什麼象牙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一般人遇上那種瘋子,都會心生警覺、放軟姿態好逃過一劫吧?哪有人像你這樣還故意刺激犯人的?」許是因為她方纔的激烈反應刺激了他的記憶,羅青彥一想起先前在茶店裡的衝突場面,就不由得生起氣來。
「什麼?我?故意刺激犯人?」他還真敢說,她何時刺激犯人了?她怎麼不知道?
「沒錯!」羅青彥犯顏直諫道。「人家都一臉煞氣地跑來尋仇了,你竟然還火上添油地教訓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聽聽看這是什麼話?受害人明明是她,他卻反過來責怪她?這是什麼道理?
「難不成你覺得我剛剛哪一句說得不對了?錯的人是他不是我,難道我還得低聲下氣跟他賠不是?」
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夏桐的脾氣也上來了。她雙手環胸,杏眼圓睜地與羅青彥四眼相對。
「匹夫之勇!」羅青彥哼道。「今天還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才沒能繼續更嚴重地傷害你,萬一他趁你落單時下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你這麼聰明,不會不知道以卵擊石的下場吧?」
聽到他再次暗示她笨,讓她火氣更旺。明知道他所言甚是、句句屬實,但理智卻無法讓她冷靜下來。
「你——你這頭豬!」
第三章
氣急敗壞的她,已顧不了理性的哀號,口不擇言地罵出長期以來壓在心裡的穢語。
羅青彥挑了挑眉。相識的六個月來,夏桐從不間斷登門造訪,雖然她總是笑臉迎人,但他直覺那是她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如今被逼得詞窮,終於露出馬腳,原來驢子小姐除了固執之外,脾氣還挺大的。
惡言一出,夏桐隨即意識到不妙。她咬著下唇,想著自己怎會理智盡失地率爾而對?
「豬?原來我在你心裡是一頭豬啊?」他平靜的模樣反而讓夏桐感到一股顫慄。
人家不是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相反地,要更加留心的是那種「不會叫」的狗,因為它往往會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你,攻其不備的殺傷力是最強的。夏桐不安地揣測,羅青彥似乎就是這種「不會叫的狗」。
思及此,夏桐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開始後悔自己怎麼會如此衝動?
突然,她像想起什麼似地猛然抬起頭。「誰教你……你剛剛不也叫我『驢小姐』?」
他忽然笑開來。「你有聽進去啊?你剛剛一臉癡呆的樣子,我以為你沒聽到。」
「羅青彥!」她咆哮。「你這是第N次罵我笨了,別欺人太甚了你!」
「有嗎?」他歪著頭,露出下解的表情。「我何時罵你笨?我怎麼不知道?」
「少裝傻了。」她咬著牙說。「你明說暗諷,不曉得罵過幾回了。我一再容忍,你當我好欺負啊?」
「你?好欺負?我可不敢那麼說。懂得教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人,我不認為是好欺負的。」
夏桐不明白地看著他。羅青彥看她側著頭的模樣,有一瞬間他覺得她純真無邪得好可愛,一點也不像她成熟的外表那樣世故。
「你都這樣指點別人應付男友的『要求』嗎?難怪你會惹來麻煩。」
忽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的夏桐睜大眼睛。「你……你偷聽我們談話?」
「什麼偷聽,是被逼聽到的好不好?」羅青彥說。「你們說得那麼大聲,我不想聽到也難。」
夏桐才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也不理他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她只在乎他聽到多少。
「你全都聽到了?」
他挑了挑眉。「你指的是什麼?是你勸你學姊試著接受男友『肛交』的求歡?還是那個叫她男友先『自捅』一番的提議?」
「啊!」夏桐孩子氣地大叫,老羞成怒地指著他咆哮:「你怎麼可以偷聽!你什麼時候進來坐在我們隔壁的?我怎麼可能沒看到?」
「小姐,我一開始就坐在那兒了,好嗎?你沒看到又不是我的錯。再說,我壓根兒也不想聽到你們姊妹淘聊的『隱私』。聽到你竟然建議捅男人的屁股,讓我想笑又不能笑,差點內傷。」說著說著,他又笑出聲來。
「原來,我聽到的怪聲音是你發出來的。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她愀然作色地又說:「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也不該就那樣默不作聲地聽到最後啊!那樣一點也……也不紳士。」
羅青彥聽到她的批評,反而露出更大的笑容。「紳士?小姐,難道你希望我當時站起來『紳士』地請你們不要再討論嗎?還是『紳士』地提供其他意見?如果我那時真的站起來,不把你們嚇死才怪。」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夏桐無從反駁。她氣呼呼嘟著嘴,恨透了這種無話可說的窘境。
感覺融化的冰濡濕了手帕,在手臂上留下水漬,夏桐咬著唇,突然拉開包包搜索起來。
不懂她突來的舉動,羅青彥問:「你在幹麼?」
「找錢包。」她悶著聲說。
「找錢包做什麼?」
「還你錢啊!」
像是極力不想和他說話,她的回答都簡短扼要且沒頭沒尾。羅青彥歎氣,知道若想搞懂她的想法,就只好繼續發問。
「幹麼還我錢?」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剛剛的茶資啊!我不喜歡莫名其妙欠人家人情。」
羅青彥總算搞懂她在想什麼。
「哦!」他點頭。「怎麼會突然想還錢?」
「因為我不想再待在你身邊,那會讓我克制不住我的衝動。」她整個頭幾乎都埋進包包裡了,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什麼衝動?」
她抬起頭。「想殺你的衝動。」
他爆出一串大笑。相識那麼久,羅青彥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女人好有趣。他知道她其實很聰明,雖然他常有意無意暗示她笨;他也知道她那溫柔可親的模樣是表象,其實骨子裡既火爆又叛逆。但他沒料到她竟然可以這麼幽默有趣。
夏桐瞇著眼看著他大笑的模樣,那股想掐死他的衝動更加強烈了。除此之外,聽著他爽朗的笑聲,讓她的胃又開始痙攣了。
可惡!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幹麼一直笑個不停?認識他這麼久,今天頭一遭看到他笑已經夠教人驚訝的了。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嚴肅得不得了的他,笑起來感覺年輕許多,像小孩子一樣。
還有,她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泛著溫暖的目光,教她無法移開視線,像歌迷見到偶像般只能目瞪口呆地流口水。
她甩甩頭,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竟被他的笑容迷呆了。他是羅青彥、羅青彥耶!她唯一會盯著他的臉看,應該只有把他釘在靶上瞄準的時候吧?
「笑?哼!小心蚊子跑進嘴裡,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她一邊埋頭找錢包,一邊喃喃詛咒。
「我聽到嘍!謝謝你的關心,蚊子看到你的臭臉會自動退避三舍不敢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