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艾珈
要他出去看那兩張老瞼吃飯——韓宕使了個白眼,休想,他又不是頭殼壞掉。
「你們吃吧,我覺得胸口有點痛,吃不下……」他故意裝出一副病弱的模樣。
琉衣一見,眉心立刻擔憂地蹙了起來。「不行不吃飯,你躺著,我去幫你弄飯進來。」
琉衣匆匆離開,五分鐘後就見她端了只餐盤進來——當然,陳媽立刻跟了進來。
「我就跟你說我來就好,伺候病人誰會比我拿手!」陳媽一把搶走琉衣手上的托盤,她可不想給他倆單獨相處的機會。
一山還有一山高,韓宕豈是省油的燈,眼見陳媽「奸計」就要得逞,他連忙伸手摀住胸口,狀似疼痛地呻吟了聲。
「噢……」
天真單純的琉衣中計,原本已經轉身走了,又忙下迭走來探視。「是傷口痛嗎?」
「大概是胸口的傷口裂了,一動就痛……」被她溫軟的小手摸著,再搭配陳媽那咬牙切齒的表情,韓宕還真覺得萬分舒暢,但可不能表現出來。
「那得快點換藥才行!陳媽,麻煩你去拿昨晚醫生留下的藥膏。」琉衣轉頭吩咐。
「但是——」
「陳媽!」琉衣再催。
拗下過她,陳媽只好把手上托盤放著,急如星火地衝出房間,只求快去快回。
陳媽一定,韓宕精神突然抖擻起來。「昨天真得謝謝你,若不是你見義勇為帶回我家,還請醫生過來幫我看病,我現在一定很慘。」
琉衣微笑搖頭?「那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對了,我還得幫陳媽陳伯他們跟你說聲對不起,他們剛才的舉動沒有惡意,他們只是太關心我,所以有時會表現得過於激動。」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韓宕突然伸手拉住琉衣,將她往他方向拉近。
「呃,你——」琉衣低頭看著韓宕的手,像被嚇著似的,—下子忘了該做什麼回應。
韓宕不給她機會說話。「我忘不了第一次見你的畫面,穿著白衣裳沐浴在夕陽光下的你,美得令人屏息。」
韓宕說這話的用意,是想鼓勵琉衣跟他告白——方才陳伯怒斥他的話,韓宕可字字句句擱在心底。他才不信琉衣帶他回來,只是單純因為他生病。錯不了!她之所以接近他,一定是一見他就傾心。
「你這樣……」琉衣彆扭地掙脫韓宕手臂,朝後連退了兩步。「我不太好說話。」
咦?!韓宕驚愕地看著琉衣的舉動。「我還以為……你會喜歡我這樣對你。」
什麼?琉衣側著頭,一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看她表情,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射進韓宕腦袋——不會吧,難不成真的是他表錯情?!
韓宕不死心,緊接著又問:「你帶我回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我?!」琉衣一愕,然後搖頭。「沒有啊,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帶你回來,真的只是因為你生病,正需要人幫助。」
這種話——韓宕猛一揮手擋下了琉衣的解釋,他才不想聽這個。「別跟我說你時常在外面撿男人回來。」
「我沒有。之前我頂多只撿些生病的小貓小徇,這一次把你帶回家,陳媽都快被我給嚇壞了……」
有沒有搞錯引韓宕一臉難以置信。外貌、才華加上豐厚的身家,使韓宕自小就備受女性呵護,幾乎可說凡見過他的女人,沒一個不拜倒在他西裝褲下。唯獨就她,競把他跟貓咪拘兒算同一等級?!
「你怎麼了,你表情好奇怪?是傷口又痛了嗎?」
韓宕猛吸口氣,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你對我,真的沒有一見鍾情?」
「對——」琉衣頭一點後才發現不對,忙又搖頭否認。「不不不,我是說,我沒有……沒有一見鍾情。」
這怎麼可能?!韓宕難以置信。
低著頭的琉衣抬頭瞟了韓宕一眼,傻子也看得出他在生氣。她垂頭反省,知道她剛話講得太急,要拒絕別人,至少該把理由講出來,人家才會甘心服氣。
「我說我沒有對你一見鍾情,絕對不是因為你不夠好,或是我嫌棄你什麼……我老實講好了,我是不能喜歡人的,所以不管對方條件再好,對我也沒用。」
她這話聽來有些弔詭。韓宕皺起眉頭,正想詳細盤問她原因,陳媽卻選在這時候闖進來。
呿!韓宕懊惱。
「好了好了,換藥的事就交給我,小姐你快出去、快出去……」手上繃帶藥膏往床頭櫃上一放,陳媽便迭聲催苦琉衣離開。
琉衣一愣。「不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不由分說,陳媽硬將琉衣推出門去。
然後她轉身,一瞼下信任地看著韓宕。「快點把衣服脫了,藥換好之後你就馬上走人,我不准你再多待一會兒。」
只是韓宕哪會聽陳媽的,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琉衣說的話……為什麼?他非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陳媽再老謀深算,還是不敵韓宕滿肚子的陰謀詭計。換好藥後陳媽便推著韓宕要他速速離開,妖魔退散。
韓宕也不多話,裝乖的行過飯廳時,他才一副體力不濟似的晃了下身體,不出他所料,善良的琉衣馬上離座跑過來攙扶。
「陳媽,別急著趕他定嘛!你看他這個樣子,萬一半路又昏過去怎麼辦?」
只憑三句話,琉衣一下打消陳媽滿肚子抗議。韓宕連張口說話都不用,馬上就被人送進房間,還憑空得了可以多留幾天的優惠。
稍晚約莫十點,陳媽一個人騎著摩托車到萬巒鎮上買菜,只留下陳伯一人「看守」韓宕。
韓宕才不管陳媽交代,整間屋子他只關心一個人——琉衣。
豎起耳朵,韓宕聽見琉衣說了句:「我上樓去了。」之後,外頭客廳就陷入一片安靜。她一直沒下樓來——韓宕像做賊一樣,站在門邊等待。一確定守在樓下的陳伯已陷入瞌睡狀態,他二話不說,隨即開門溜出房間,拾級上樓。
二樓是個很大的空房間,琉衣就坐在底端靠窗處埋首工作著。向左望,是—排深色木頭櫃子,裡頭擺了不少東西,有竹碗、竹筷,白碗、黑缽、茶壺跟茶杯;地上還堆了不少已經剖片曬成漂亮茶色的孟宗竹片,韓宕目光一邊瀏覽,一邊朝琉衣方向走去。
「嗨——」
韓宕一出聲,原本專心削著手中竹片的琉衣倏地嚇了一跳。她手一滑,鋒利的刀面便淺淺地在她食指上削了一個口子,鮮紅的血液登時流出。
「啊……」琉衣一聲輕呼,急忙抓來面紙壓在傷口上。
「還好吧?」韓宕趕來關心,拿開面紙一見上頭鮮血仍舊不斷地冒,他毫不猶豫,隨即張開嘴巴,低頭吸吮。
「你、你快放開我。」
耳朵聽見琉衣抗議的聲音,韓宕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熟知人心詭譎難測的他,從不肯主動親近任何人,但他卻不只一次主動接近她……韓宕眸中有些迷惑,這到底怎麼回事?
韓宕一鬆手,琉衣趕忙背轉身,將自己傷手護在陶口。她心臟跳得像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似的,白皙的臉龐驀地浮現兩朵艷人的暈紅。
琉衣敏感地察覺到自己手指上仍有他濕濡的口水印子,又剛好留在傷口上——擦也不是,不擦又覺得好奇怪。從不曾跟任何男人如此親近的她,競一下想不出理想的應對方式。
「還在流血嗎?」從她背後他看下列情形,只好開口問她。
「嗯。」經他一問,琉衣直覺地反應。傷口當然還在流血,不過一想到他說不定又會將她手抓進嘴巴舔,又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沒事了。」
「我看。」不由她辯,韓宕逕自走來將她手拉起檢視。
拗他下過,琉衣只好垂著瞼任他擺弄。兩人兩手交握下過短短幾秒時間,她卻覺得像過了一世紀般漫長。
直到確定傷口無恙,韓宕才滿意地將她手放開,溫柔地說:「對不起嚇著你,害你受傷。」
「不過是點小傷,沒什麼。我也得跟你說聲謝謝,你剛剛——」咦,不對。琉衣說到這突然噤口。她要謝他什麼?謝他幫她用嘴巴止血?
抬眸瞧了韓宕一眼,他那飽含深意的視線教琉衣看得渾身發燙,感覺像有把火,在她心底隱隱燒了起來。
琉衣不敢深究,只得快快轉移話題。「呃……你怎麼會突然上來?是哪不舒服嗎?」
「我沒事,只是躺得發悶,才上來想跟你借本書。」這是韓宕方才幫自己想出的借口。
他一說,琉衣才注意到。「對不起,我竟然會忘了——」她一邊說一邊拉開幾個櫃子門。「有,我這裡有一點偵探小說,你自己來挑。」
韓宕沒去挑書,他被她剛才弄的東西引去注意力。「這你做的?」他伸手從桌上取來竹筷,放在手心把玩。「手工還真細膩……」
「沒你說得那麼好,我只是喜歡做它罷了。」誰不愛聽讚美,被韓宕這麼一說,琉衣瞼再度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