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愛曼達·奎克
「你是說她在別人身上見過那種刺青?」
「是的。」
「但會是誰呢?」
「我想到的名字是藍法瑞。」迪生冷笑道。
「對。」愛瑪的腦筋飛快地動著。「如果蘭妲是藍法瑞的情婦,那麼許多問題都可以得到解釋,對不對?」
「對,例如靈藥秘方可能是她從藍法瑞那裡偷來的。」
愛瑪輕咬下唇思索著。「你曾經說過藍法瑞死在他羅馬寓所的火災中。如果蘭妲是她的情婦,那麼她不久前一定也住在意大利。」
「沒錯。」
「但她自稱來自蘇格蘭。就算那是她說謊好了,我們發現的那些海報和劇評也只顯示她住在英格蘭北部,而不是意大利。」
「海報和劇評上的日期都在兩年多前。」迪生提醒她。「誰知道她從那之後在哪裡?」
「有道理。也許她去了意大利。」
「也許吧。」迪生說。「這其中仍有許多疑點,但你的刺探很可能會使蘭妲自亂陣腳,魯莽行事。我們正好可以從這些行動中得到線索。」
愛瑪安心了些。「這是不是表示我仍然受雇於你?」
「我想我會再僱用你一陣子。」
「謝謝,先生。聽說你沒有解雇我的打算令我如釋重負。」
迪生咕噥一聲。
「我猜現在並不適合提醒你還沒給我推薦信?」她小心翼翼地問。
「對。」
兩人陷入沉默。愛瑪端詳著自己的手,片刻後開始玩拇指。沉默持續。
「你在想什麼?」迪生問。
她清清喉嚨。「我只是在納悶,紳士怎麼會做出刺刺青這麼奇怪的事。」
「當時我只有十九歲,」迪生自嘲道。「年少輕狂,什麼怪事都做得出來。」
「也對。」她喃喃道。
他露出令她臉紅心跳的笑容。「想不想看我的刺青?」他動了動,好像準備拉開毛毯。
愛瑪慌了。「不要。」她瞪他一眼。「別鬧了,先生。我怎麼會想看你的刺青?那非但不關我的事,也不合體統。你畢竟是我的僱主。」
「不知道我為什麼老是忘記那一點。」
感覺到車速變慢使她鬆了口氣。終於要到家了,她終於可以上樓回房睡覺了,怕只怕她會一直想著迪生的刺青而睡不著。
第十章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義泰沉思地望著壁爐裡的火焰。「如果事情真是你說的那樣,那個資深會員不僅退出了梵薩圈,還自立了門戶。」
「看來確實是如此。」
迪生瞥向書房窗戶,其中一扇窗戶大開著。他知道那是在他抵達前打開來通風的。他仍然可以聞到殘留的鴉片煙味。義泰近來的用藥量大增,想必是疼痛日益嚴重。
「事情發展成這樣真是可悲。」義泰眼中閃著憤慨。「梵薩學會的風紀組必須妥善處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秘笈落入那個叛離分子手中。」
「我認為他不會比我們更接近找到秘笈。」迪生往後靠在椅背上。「否則他也不用派弟子監視我。」他決定省略梵薩鬥士向他挑戰的事,以免徒增義泰的煩憂。
「這個叛離分子可能在用聲東擊西之計,企圖干擾我們的搜——」一聲痛苦的呻吟使義泰語不成聲,他緊閉眼睛,一手按住上腹部。
迪生立刻站起來。「要不要我叫人再拿些藥來給你?」
「不用了,謝謝。」義泰睜開眼睛,顫抖地深吸口氣。「我等你走後再服藥。服了藥,我就無法清楚地思考。我們說到哪裡了?對,叛離分子。天啊!萬一他先找到秘笈呢?」
「別激動,義泰。」
「那種事會使學會成為梵薩嘉拉僧侶眼中永遠的恥辱,那會是最不可饒恕的背叛。」義泰虛弱地靠在扶手上。「那種事絕對不可以發生。」
「我發誓,無論那個叛離分子是誰,他都不會得到秘笈。」
該告辭了,迪生心想。義泰需要服藥止痛。
半個小時後,迪生來到費夫人的門前。
前來開門的管家韋太太一臉戒慎地屈膝行禮。「下午好,施先生。」
「下午好,韋太太。麻煩你通知葛小姐我來了。」
韋太太清清喉嚨。「呃,先生,愛瑪小姐此刻恐怕不在。」
「不在?又出去了?可惡!她明明知道我下午要來看她。」
「對不起,先生,但臨時出了點事。」
「她到哪裡去了?」
「大約一個小時前有位艾夫人捎信來要愛瑪小姐今天下午去拜訪她。」韋太太說。「愛瑪小姐說你會瞭解的。」
迪生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感到心頭一涼。「艾夫人?你確定嗎?」
「確定,先生。」
「可惡!」迪生火冒三丈,但氣的大部分是自己。「我早該想到這可能性。那個老太婆說不動我,所以直接對她下手。」
愛瑪被迫獨自面對他可怕祖母的畫面在他的腦海浮現。薇麗不會手下留情的,愛瑪縱使再堅毅勇敢也不是她的對手。
迪生立刻轉身奔下台階。他只希望他能及時趕到,以免愛瑪被羞辱的體無完膚。
二十分鐘後他猛敲艾家大門。僕役長簡金一臉責難地前來開門。迪生早已習慣簡金向他的女主人學來的那種表情。
「告訴艾夫人我要立刻見她,簡金。」
簡金毫不掩飾眼中的得意。「艾夫人特別交待我告訴所有的來訪者她不在家。」
「別擋路,簡金。」
「慢著,你不能擅闖民宅。」
迪生懶得回應。他直接走進大門,強迫簡金閃到一旁。
「你給我回來,先生。」簡金追進走廊。
迪生在客廳門外停下,回頭瞪他一眼。「別插手,簡金。這是艾夫人和我之間的事。」
簡金猶豫不決,但似乎知道他輸了。他氣呼呼地在迪生背後的走廊上徘徊,但不再試圖阻止他。
迪生有股難以抗拒的衝動,想要衝進客廳把愛瑪從薇麗的魔掌中搶過來。但他拿出最大的自制力,盡可能悄悄地推開房門。
他的心血白費了。兩個女人都沒有聽到他進來,她們坐在房間的另一頭,全神貫注在對方身上。兩人的針鋒相對使氣氛異常緊張。
「……只不過是個職業伴從。」薇麗冷冰冰地說。「迪生怎麼可能把這椿婚事當真?他顯然只是在利用你。」
「由於你是他的祖母,所以我能瞭解你全是為迪生的幸福著想。」
「沒那回事。幸福是短暫虛幻的,那種目標無法促進責任感,追求幸福只會使人行為放蕩輕浮而導致傾家蕩產。」
「啊。」愛瑪若有所思地啜口茶。「我瞭解。」
薇麗滿臉不悅。「你以為你瞭解什麼,葛小姐?」
「你大可不必擔心迪生缺乏責任感,艾夫人。你想必跟我一樣清楚,他不是他父親那種驕奢淫逸的敗家子。」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放肆!」薇麗低聲怒斥,鏘地一聲把茶杯放在碟子上。「你憑什麼那樣說維禮?他是家世顯赫的貴族。」
「可悲的是,血統跟榮譽感似乎沒有直接的關係。」
薇麗氣得臉色鐵青。「你在暗示維禮沒有榮譽感嗎?」
愛瑪聳聳肩。「據我所知,他對榮譽感的認知跟其他的貴族子弟差不多。」
「我想也該是如此。」
「換言之,他不會讓榮譽感妨礙他尋歡作樂。」
薇麗的嘴唇顫動。「你說什麼?」
「費夫人告訴我,在他短暫而活躍的一生中,維禮敗光了家產,至少與人決鬥了兩次,跟無數的朋友之妻上床,蹂躪缺乏僱主和家人保護的年輕女子。」
「你對我的兒子一無所知。」
「我或許不認識他,但費夫人正好對他印象深刻。」
「費夫人。我才對她印象深刻哪。」薇麗粗聲惡氣地說。「三十年前的蕾蒂是個出身卑微、投機取巧的農家女,她只不過是成功地誘使年老昏聵的費爵士娶她為妻。」
「請見諒,夫人,但費夫人在不久前還是一位仁慈慷慨的僱主,我不許你說她的壞話。她對下人的體恤使她在我眼中成為道德的典範。」
「這只證明了你的道德觀念有多麼低下。」
「身為職業伴從使我得以從與眾不同的角度看世事。」愛瑪說。「我很快就學會察覺他人真正的天性,尤其是浪蕩子、無賴和殘酷淫逸之徒。」
「是嗎?」薇麗冷若冰霜地說。
「是的。」愛瑪推心置腹似地低下頭。「要知道,我就是靠察言觀色維生。無論有多麼無辜,出了事,受害的總是僱員。話說回來,你想必很清楚那一點,因為你最瞭解迪生母親的遭遇。」
薇麗的臉色從鐵青變成深紅。「在這個家裡不准提那件事。」
「我瞭解。發現你養大的是個多麼不負責任的兒子一定很令你傷心。」
「不負責任。」
「你一定十分自責。後來又發現你唯一的孫子注定是私生子——」
「住嘴!不准再說了。」
愛瑪不以為意地繼續。「發現迪生的個性像你而不像他父親一定令你非常欣慰。」
薇麗的嘴巴開了又閉,花了好幾秒才能再度說話。「迪生?個性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