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愛曼達·奎克
他已經停了下來。「你說得對,窮寇莫追。他比我年輕許多,跑得絕對比我快。」
「你沒事吧?」她焦急地問。
「沒事。」他開始整理好儀容,不一會兒又跟打鬥前一樣優雅。
他握住她的手臂,邁開大步往舞廳走。她不得不小跑步跟上他,但不敢抱怨。
抵達陽台時,他朝她皺眉。「你在發抖。」
她瞄他一眼。他看來已恢復自制,但眼中仍殘留著殺氣。
「不懂為什麼,」她說。「一定是夜涼如水的關係。」
車伕關上車門,爬上駕駛座。馬車顛簸一下開始沿著街道前進。迪生拉起窗簾,窩在角落裡注視著愛瑪。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他。「那個可怕的歹徒真的沒有傷到你嗎?」
「沒有。」有也不嚴重,他在心中更正。他的脅部明天可能會出現大片瘀青,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反應太慢。話說回來,他已經好多年沒有用梵薩搏擊術跟人打鬥了,不用說是預料到今晚會遇見一個梵薩術修行者。
但這件事處處透著非比尋常,尤其是他的新助手。他悶悶不樂地注視著愛瑪,感到心中烏雲密佈。他很清楚激烈打鬥所燃起的沸騰情緒需要意志力來控制。但他此刻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無法理解它卻知道它很危險。
車內昏黃的燈光照在愛瑪的頭髮上,使她的眼睛變成閃閃發亮的綠寶石。他突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把她拉進懷裡。他握起拳頭,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要不是幾分鐘前在陽台上感覺到她在發抖,她此刻的平靜會讓人以為她今晚沒有做過比跳舞更刺激的事。她的鎮定令他既惱怒又欣賞。
「換作是舞廳裡其他的淑女,現在早就歇斯底里了。」他嘟囔道。
「我還不能歇斯底里,我忘了帶嗅鹽。」
她輕浮的態度終於使他忍無可忍。他整晚都在為她下午可能是去私會情郎的事生悶氣。在書房發現她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又安排情郎在那裡跟她幽會了。
他想要撕碎東西洩憤,最好是她的淺綠色絲裙。等她一絲不掛時,他想要跟她做愛。他要給她前所未有的激情體驗,使她不再渴望別的男人。明知她有情人,他還是要她。狂野在他體內流竄。有她在車廂裡,他就冷靜不下來。他發現他的身體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你真的沒事嗎?」愛瑪不安地問。
「我沒事。」他變換姿勢讓自己舒服一點。
她眉頭微皺。「你看起來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我不會形容。攻擊你的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迪生停頓一下。「我只知道他學過我以前在梵薩嘉拉島學的搏擊術。」
「梵薩嘉拉島?」她恍然大悟地睜大眼睛。「那麼他一定跟秘笈這件事有關。」
「沒錯。」迪生強迫自己思考。「他想必一直在監視梅夫人的家。但他太年輕,不像是這詭計的幕後首腦。」
「你怎麼知道他很年輕?他用布蒙著臉。」
迪生心不在焉地摸摸脅部。「由他的速度和敏捷度可以知道他很年輕。」
「這件事越來越複雜了。」
「沒錯。」他凝視著車廂裡搖擺不定的燈光,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我還是想不通梅夫人怎麼會捲進這件事情裡。」
「有沒有查出她的來歷?」
「只有她在社交季之初抵達倫敦時告訴大家的故事。她說她年邁的貴族丈夫去年在蘇格蘭去世。」
「真是疑雲重重。」她說。「我或許可以幫你解決其中一些。」
迪生把視線轉向她。「從最重要的開始。你跑到蘭妲的書房做什麼?」
愛瑪眨眨眼。「你怎麼會發現我在那裡?」
他聳聳肩。「我決定趁你在樓上的休息室時到書房看看。」
「天啊!我們大家沒有一起在那裡碰到真是奇跡。」
「大家?」迪生感到下顎肌肉在抽搐。「在我抵達書房前,有別人跟你在一起?」
「說來話長。」她傾身向前,壓低聲音。「你不會相信的,但我發現了一些非比尋常的事實。」
他不喜歡她眼中的興奮,幾乎可以肯定那是壞預兆。「我洗耳恭聽。」
「我離開休息室後正好看到辛旺形跡可疑。」
「辛旺?蘭妲的男僕?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但他舉止怪異,所以我跟蹤他從後樓梯下樓。」
「你跟蹤辛旺?」迪生已經壓下的怒氣又升了起來。這幾乎和知道她跟情郎在書房幽會一樣糟。幾乎——但不完全一樣。「你瘋了嗎?他可能很危險。萬一他發現你跟蹤他呢?你要怎麼為自己辯解?」
她不悅地抿嘴。「你要不要聽我把事情說完?」
他往前坐,分開雙腿,雙手擱在膝頭,強迫自己保持耐性。「你說吧!」
「我在樓梯底層失去他的蹤影,但注意到書房就在附近,於是決定順便進去看看。」
「順便個鬼。」迪生嘟囔。
「如果知道你有相似的計劃,我就不用費那個事了。」她不悅地皺緊眉頭。「我真的必須堅持你以後多告訴我一些你的計劃,那樣我們就不會妨礙到彼此的調查。」
「容我提醒你,葛小姐,你替我工作。你需要知道什麼和何時需要知道都得由我這個僱主來決定。」
「等你聽說我今晚的發現時就會改變主意的。」
迪生覺得她的表情只能以自負來形容。「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蘭妲派辛旺趁你今晚不在家時去搜你的書房。她決心查明你為什麼跟我訂婚,她認定你別有用心。」她得意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你覺得這個消息怎麼樣?」
「不怎麼樣。蘭妲派人去我家搜查早在我意料之中。」
「你早就料到了?」她的臉垮了下來。
「我知道蘭妲對我非常好奇。畢竟跟你訂婚之後,我就會妨礙到她。」他密切注意著她的表情。「你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我正在察看書桌抽屜時,辛旺和蘭妲到書房來。我不得不躲在窗簾後面,因此聽到他們的談話。」
他遲早會被她逼瘋的,他心想。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小心翼翼地伸手握她的手腕。「聽我說,愛瑪,仔細聽好。絕對不要再像今晚這樣一個人到處亂跑。在受雇於我的期間,不可以再冒這種險了。你明白嗎?」
「不明白。」她看來既生氣又委屈。「你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
「因為你冒的險,傻瓜。你很有可能受傷。」
「不太可能。難堪或許會,受傷不可能。今晚真正有危險的人是你。花園裡的那個人好像存心要使你受到重傷。」
「你會在乎我受傷嗎?」
「當然會。」
「為什麼?」他冷笑一下。「因為你沒有遇到過像我這樣大方的僱主,你不想在領到薪水前就失去工作?」
「不完全是因為錢——」
「不是才怪。也許你擔心我的安危是因為我還沒有把你的寶貝推薦信給你。」
「我也可以問你相同的問題。」她兩眼發亮地說。「你為什麼那麼擔心我在受雇於你的期間冒不必要的危險?因為你需要我安然無恙地繼續當你誘捕梅夫人的誘餌?我只不過是你打算用來捉老鼠的一塊乳酪?」
「果真如此,那麼我從來沒買過像你這樣貴的乳酪。我只能希望你物有所值。」
「先生,你是我不幸遇到之中最難伺候的僱主。」
「這句話你說過好多遍了。但重要的是我出手大方,對不對?」
「你怎麼可以暗示我對你的安危感興趣完全是因為我唯利是圖?」
迪生的耐性崩潰。「讓我們看看你對我的興趣唯利是圖到什麼程度。」
他突然傾身把她壓進了馬車座椅的椅墊裡。他用雙手固定住她的手腕,然後低下頭親吻她。他一碰到她的唇就知道她的鎮靜跟他一樣完全是裝出來的。她跟他站在同一座懸崖的邊緣。
「嗯。」在驚愕了一或兩秒後,愛瑪掙脫他的掌握,用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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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馬車在費夫人的家門前停下。
置身在童話故事裡竟然是如此,愛瑪陰鬱地心想。
幾分鐘後她帶迪生進書房時還在顫抖。她慶幸蕾蒂尚未返家,僕人也已就寢,沒有人會看到她皺巴巴的衣裳、凌亂的頭髮,和一臉怪異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看來糟透了,一點也不像是跟夢中情人做愛後的模樣。
當然啦,直到今晚她才知道迪生就是她今生等待的男人。事實上,這椿愛戀沒有任何地方跟她的幻想相同。沒有積極的追求,沒有大把的玫瑰,沒有海誓山盟的示愛。
沒有談到未來。
但她也只有認了。她不能奢望現實會像書裡描寫的那樣浪漫。
她悶悶不樂地看著迪生生起壁爐裡的火。真是不公平,他隨便整理一下儀容就恢復平時的整齊優雅。任憑誰看到此刻的他都不會猜到他剛剛才經歷過激烈的打鬥和熱情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