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愛曼達·奎克
她顯然是認出了他而不再驚慌地拚命掙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從她柔軟的嘴唇上移開。她一聲不響,顯然同樣不想被人發現。跟他一起躲在衣櫥裡會是個偷竊珠寶首飾的小賊嗎?
「真是的,契敦。」蘭妲的聲音不再愉悅。「不要扯我的衣裳,你會把它弄壞的。別這麼猴急,讓我點亮蠟燭。」
「親愛的,你使我慾火焚身,一刻也無法等待。」
「你最起碼可以脫掉襯衫和領巾。」蘭妲的語氣越來越惱怒。「我不是任你壓在牆上佔有的淫賤女僕或枯燥乏味的貴婦伴從。」
迪生感到愛瑪渾身一陣輕顫,發覺她的小手握成拳頭。出於憤怒或恐懼?他思忖著。
「但我的貼身男僕花了好久才打出這個最新式樣的領結。」契敦嘀咕。
「我會在你離開前幫你把領結重新打好。」蘭妲哄道。「我一直想當你這種天賦異稟的貴族紳士的貼身男僕。」
「是嗎?」她的稱讚似乎安撫了契敦。「好吧,如果你堅持。但是快一點,要知道,我們沒有整晚的時間。」
「但我們確實有整晚的時間,親愛的。這正是我的重點。」
衣服的悉窣聲響起。蘭妲呢喃了幾句話。契敦呻吟一聲,呼吸變得越來越粗濁。
「天啊!你今晚還真急切。」蘭妲略帶不悅地說。「希望你不會操之過急,我無法忍受不等女人先達到高潮的男人。」
「趕快上床辦事吧。」契敦咕噥。「要知道,我不是來聊天的。」
「先讓我替你脫掉襯衫,我喜歡男人的胸膛。」
「我自己來。」一陣短暫的寂靜。「這樣行了嗎?辦事吧,夫人。」
「討厭,契敦。放開我,我不是街頭的妓女。把你的手拿開,我改變心意了。」
「但是,蘭妲——」契敦發出一聲沙啞的嘟囔,然後呻吟著吐出一口長氣。
「哦,我的床單。我特地從倫敦把它們帶來,好讓我能睡在柔細的亞麻布上,現在看你幹的好事。」蘭妲的語氣中充滿輕蔑。
「但是,蘭妲——」
「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麼比較喜歡沒有資格對愛人的技巧有所要求的女人了。你就像第一次跟女人在一起的十七歲少年。」
「都是你的錯。」契敦埋怨。
「你再不出去,我會無聊死。幸好現在還來得及找個更有本領的男人來陪我過夜。」
「慢著——」
「我叫你出去!」蘭妲突然憤怒地尖叫。「我是貴婦,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去找整理房間的女僕或費夫人那個面色蒼白的伴從娛樂你吧。考慮到你可悲的做愛技巧,只有那些女人會對你感興趣。」
「我也許真的會那樣做。」契敦反唇相稽。「我敢打賭跟葛小姐在一起會比剛才跟你在一起更有趣。」
愛瑪在迪生的臂彎裡瑟縮了一下。
「出去。」蘭妲厲聲道。
「我曾經上過雷府的一個貴婦伴從。」契敦的聲音突然冷酷起來。「那個小賤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反抗。」
「別告訴我有個可憐的伴從竟然不知好歹地想拒絕你的示好,契敦。」
「我使她受到應有的懲罰。」契敦似乎沒有聽出蘭妲的語氣中充滿嘲諷。「雷夫人發現我們在儲藏室裡,立刻解雇了那個笨女人。」
「我不想聽你征服貴婦伴從的詳細經過。」蘭妲冷冷地說,怒氣已經壓了下來。
「當然沒有給推薦信。」契敦得意地補充。「我懷疑她還能找到另一份工作,現在八成在濟貧院裡挨餓受凍。」
愛瑪全身發抖,呼吸急促,雙拳緊握。出於恐懼或憤怒?迪生再度納悶,但越來越覺得是後者。他開始擔心她會推開櫥門衝出去找契敦算帳。那樣的場面會很有趣,但他不能讓它發生。那樣的舉動不僅會使她大難臨頭,還會壞了他的大事。
他收緊勒著她纖腰的臂膀,無聲地譬告她不要企圖輕舉妄動。她似乎明瞭他的意思,至少她不再作勢衝出衣櫥。
「滾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蘭妲冷冰冰地說。「我相信我的僕人辛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你弄出去。」
「慢著,犯不著叫那個大老粗來。」契敦低吼。「我走就是了。」
腳步聲響起。迪生聽到臥室門開了又關。
「可惡的窩囊廢。」蘭坦厭惡地低聲罵道。「我是貴婦,沒有必要委屈自己。」
腳步聲再度響起,這次比較輕柔。蘭妲穿過房間走向梳妝台。迪生希望她不會需要衣櫥裡的東西。接著傅來的是梳子放在木頭桌面上和瓶蓋開關的聲音,然後是綢緞的悉窣聲和更多的腳步聲。
房門再度打開和關上。臥室裡終於只剩下他和愛瑪。
「葛小姐,在分享如此親密的經驗之後,我想我們應該加深對彼此的認識。」迪生說。「我建議我們找個比較舒服的地方私下談談。」
「真該死。」愛瑪說。
「正有同感。」
幾分鐘後他們走進陰影深濃的花園。「混蛋,」愛瑪氣憤難消地說。「卑鄙下流、齷齪無恥的小野種!」
「經常有人說我是野種。」迪生面無表情地說。「雖然那種說法其來有自,但很少人會當著我的面那樣說。」
愛瑪大吃一驚,在過度茂密的樹籬邊戛然止步。「我不是有意暗示——」
他故意打斷她的話繼續往下說:「更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人罵我『小』野種。」
他說的沒錯。「小」絕對不適合用來形容他這個人。除了身材高大以外,施迪生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陽剛魅力,令許多上流社會的男性既羨慕又嫉妒。
「我指的是柯契敦,不是你,先生。」她懊惱地說。
「還好不是。」
「下午發現柯契敦在魏家堡時,我就警告管家高太太,無論如何都不要派年輕女僕獨自到他的房間。」愛瑪說。「我還告訴她盡可能讓她的女僕兩人一組工作。」
「我完全同意你對柯契敦的看法。」迪生說。「從你對他的反應看來,我猜在雷府儲藏室裡那個倒楣的伴從就是你?」
她的低頭不語等於是默認了。
愛瑪走向花園深處。她感覺到迪生跟在她後面。魏家堡的花園在白天看來雜亂邋遏,到了夜晚,那些未經修剪的灌木和四處橫生的籐蔓就像險惡的叢林。迪生的臉孔在陰森森的月光下有如兩眼發亮的猙獰面具。
天啊!愛瑪心想,這下子他全知道了。她必須趕快採取行動,否則一切都完了。在想出辦法解決她和妹妹的財務危機之前,她不能失去目前的工作。
老天真是不公平。愛瑪沮喪得想要尖叫,但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企圖對迪生所聽到的事作辯解只會是白費唇舌,因為事關女人的名聲時,人們總是迫不及待相信最不堪的說法。即使她能澄清雷府事件,他發現她躲在蘭妲的衣櫥裡仍是不爭的事實。但話說回來,她不是唯一躲在那個衣櫥裡的人。這個念頭令她精神大振。迪生想必也難以自圓其說。
「你的自製令人佩服,葛小姐。」迪生客套地說。
她回頭望向他,眉頭皺了起來。她知道自己離開衣櫥時衣冠不整的模樣十分狼狽,但他看起來卻跟先前一樣整齊優雅。真是不公平,愛瑪心想。想起兩人在衣櫥裡身不由己的親密使她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刺痛竄過背脊。
「自制,先生?」
「你一定很想衝出衣櫥拿撥火棒敲柯契敦的腦袋。」
她紅著臉把頭轉回前方。他的神秘笑容啟人疑竇,太過平和的語氣也令她不知該作何感想。「沒錯,先生。那股衝動確實令人難以抗拒。」
「幸好你忍住了,否則我們兩個的處境都會有點尷尬。」
「的確會很尷尬。」她凝視著交錯糾結的籐蔓,它們在月光下看來像一群蛇爬過碎石小徑。她忍不住打個哆嗦。
「葛小姐,你在梅夫人的臥室裡做什麼?」
她歎口氣。「那不是很明顯嗎?我聽到柯契敦和梅夫人從後樓梯上來,我想避開他們,於是躲進第一間沒上鎖的房間。誰知道那正好是梅夫人的臥室。」
「原來如此。」他聽來半信半疑。
愛瑪突然停下轉身面對他。「先生,那你呢?請問你為什麼躲在衣櫥裡?」
「我在找朋友失竊的東西。」他含糊其辭地說。「根據情報指出,那件東西可能就在魏家堡裡。」
「胡扯!」她瞪著他說。「別以為我會相信那套荒誕不經的說詞,先生。梅夫人顯然十分富裕,沒有理由冒險偷竊。」
「在上流社會裡,表象未必可靠。但我並沒有把梅夫人當成嫌犯。」
「那你怎麼會在她的房間裡?要知道,我看到你幾分鐘前從樓下的窗戶溜進屋裡。」
他揚起眉毛。「是嗎?你真是觀察入微,我還以為沒有人注意到我。我以前很擅長這種事,也許我的技巧荒疏了。」他突然住口。「算了。至於我怎麼會在梅夫人的房間裡,理由很簡單。我想要避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