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見他轉身繼續往前走,明月自然也跟了上去,瞅著他修長纖瘦的背影,在心頭醞釀多日的許多疑惑和不安終於傾吐出來。
「爺!」
他依舊往前走著。「什麼事?」
「那個……皇太后很大嗎?」
「皇上最大。」燕九腳步末歇。
明月「哦」了一聲,「那皇太后是皇上的娘吧?」
「名分上算是,但不是親生母子。」他用眼角覷她一下,有些失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低著頭跟在後頭。「那……皇太后可以隨時要人腦袋的吧?」
「可以這麼說。」
這個答案讓明月的心口窒了窒。「要是爺報仇失敗了,會不會被砍頭?」就算沒有刻意去問是誰,光從他們的對話就可以猜得到是要找哪個人報仇,所以她那種擔驚受怕的情緒也一天比一天濃。
腳步乍然停住,燕九旋過身,看見她眼底的憂慮和恐懼,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笑臉。
嗤哼一聲,「誰說會失敗來著?」
「奴婢是說萬一,因為她到底是皇太后……身邊有那麼多人保護,還有她終究也是皇上的娘親,皇上是不可能把她處死的。」明月咬著唇說。「爺,你答應奴婢,要是發現真的行不通,你……你一定要活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對不對?」
他睇著她激動的表情。「明月……」
「我想死去的老爺也不希望爺白白去送死,要是真的失敗了,爺千萬不要執意非報仇不可,要想辦法逃走,等待下一次的機會。」她很認真的想說服他。「如果爺死了,就再也報不了仇了,是不是這樣?」
燕九下顎驀地抽緊,「這點我當然明白。」
「爺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明月露出釋然的表情說道。
他深深的睇著她,然後抬起左手腕,撫向她的臉龐……
明月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像快要從喉嚨蹦出來了,感覺到他的手就要摸到自己了,她不敢動,只是等著……
纖白的長指卻突然轉移了目標,拇指和食指就這麼往她的鼻子掐了下去,讓明月發出一聲驚呼。
「爺幹啥又捏人家?」她氣嘟嘟的拍開他。
他仰頭大笑,「俗話說好人不長命,我不是好人,所以絕對不會這麼快死的,你放心好了。」
說完,他靴子一轉就走了。
明月一臉懊惱的數落。「爺不要太鐵齒了,爺,你聽到沒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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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快,明月來到燕府已經快三個月了,同時也可以回家省親,這是當初就說好的。
「我不答應!」燕九不加思索的拒絕。
明月先是錯愕,然後有些急了。「可是忠叔當初已經答應奴婢了,只要做滿三個月就可以回家探望親人,怎麼現在又不行了?」
「忠叔是忠叔,他答應,我可沒答應,我才是主子,要我答應才算數。」他決定把任性發揮到極致。
她鼓緊眉心,「可是奴婢在來燕府之前已經跟娘說了.要是不回去娘會擔心的……爺,你不能這樣……」明月不知道怎麼替自己爭取,也沒有資格爭取,因為主子的話就等於是這座府裡的聖旨,不能不聽,除非真的不想幹了。
燕九就是不想看她憂急的模樣,怕自己會有罪惡感。「要是你不在府裡,那晚上怎麼辦?誰說床邊故事給我聽?萬一我又睡不著了,誰陪我說話?你是不是希望我又作噩夢?」
「可是……奴婢好想娘。」她急得快哭了。
他把頭一甩。「哼!我不管!」
「爺……」
「你那天晚上親口答應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的,現在到底是誰說話不算數的?我就是不准你回家省親。」燕九打定主意當個專制的主子。
明月扁了扁嘴,「奴婢知道了。」
眼角瞄了把頭垂得很低的明月一下,「你在哭嗎?」
「沒有。」她悶悶的說。
他兀自嘴硬。「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到愧疚。」
「奴婢沒這麼想。」明月仍然低著頭。
燕九哼了哼,「沒有最好。」
不過連續兩天下來,明月總是無精打采、悶悶不樂的,像是在做無言的抗議,連說起故事都是有氣無力的,結果害得燕九失眠的毛病又犯了。
「幹啥老是擺那張小媳婦兒的臉給我看?」他氣自己越來越受她的情緒影響,真不知道這座府裡到底誰才是主子。
她瞼上少了笑意。「奴婢心裡難過。」
「你……難道你就不擔心我這個主子會睡下著?」燕九忿忿然的問,莫名的吃起她娘的醋來了。
明月垮著圓潤的肩頭,「當然會擔心了,可是奴婢只有一個人,沒辦法拆成兩半,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哼!」聽她這麼說,他心裡多少好過了些。「好吧!我答應讓你回家省親。」
「真的嗎?」明月登時笑逐顏開,高興得眼眶都紅了,「爺真的答應了?」
他橫她一眼,「不過我要跟你一起去。」
「嗄?」
燕九瞪著她驚愕的表情,「怎麼?不歡迎嗎?」
「歡迎是歡迎,可是……奴婢的家很小、很舊了,也沒多餘的房間……」
「我又沒說要住下來,只是想說很久沒出去走走,就當作出遊好了。」燕九就不信她敢不歡迎。「鎮上總有客棧吧?」
她點頭。「有是有。」
「有就好,我就住在客棧裡,你既可以回家探望你娘,晚上也可以回客棧來說故事給我聽,這可是兩全其美。」他很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這樣你就沒有意見了吧?」
明月沒有遲疑,用力的點頭。「嗯,爺,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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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為了這次的出遊,燕九的興致出奇的高昂,雀躍得像個愛玩的孩子,一大早就在前廳等著,不過府裡不能沒人在,所以只好讓燕忠留守,由懂得拳腳功夫的燕孝跟著他們出門。
當馬車駛離燕府,往城門而去,明月慢慢也對這個坐在身邊,雖然相處才三個月的主子有些瞭解。
「爺看起來好像比奴婢還要開心?」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燕九斜倚著矮几,鳳眼笑睨,「那是當然,偶爾也要讓自己放鬆一下,不然說不定以後就沒機會了。」
「爺……」明月傻住了。
他噴笑一聲,「幹啥那樣看著我?我的意思是說陶米鎮不過是個鄉下地方,有啥好玩的,玩一次就夠了,你想到哪裡去了?」
「真是這樣嗎?」
「我是主子,你敢不相信?」燕九沒好氣的問。
明月抿唇,「奴婢相信就是了。」
「好了,別這麼拘束,後頭可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說著,他便先閉目養神了。
靜靜的瞅著他,看了好久好久,明月卻覺得心好沉重,已經沒了回家省親的那份喜悅。
像是發覺她的凝視,燕九掀開眼簾,紅唇輕啟。
「坐過來一點!」
她一愣,還是照做了。
「再靠近些……嗯,可以了。」他咧嘴一笑,就這麼把她的大腿當枕頭,自顧自躺了起來。「果然好多了。」
明月的圓臉霎時紅得快要著火了。「爺,你怎麼可以……」
「我是主子,你敢反抗?」他知道只要搬出「主子」這兩個字來,馬上就可以讓她屈服。
「哪有這樣的?」明月好不委屈。
燕九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滿足的歎了口氣,「太瘦了全是骨頭的可不行,像這種軟度就剛剛好。我想歇息一下,你不要亂動,要是吵醒我,你可就慘了。」
唉!面對這種任性的主子,她也只能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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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們當真像是來遊山玩水的,花了快六天的時間才來到陶米鎮,明月索性掀起布簾的一角幫燕孝指路。
「對!從這條路直走就有間悅來客棧了……」
燕九拉整了下有些壓皺的袖口,「先上你家去吧!」
「要先到奴婢的家?」她將頭縮了回來。
他橫睨一眼,「你不是急著想見到你娘嗎?反正我也歇息夠了,就上你家坐坐,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不過奴婢家裡只有粗茶淡飯,沒什麼好招待爺的。」明月憨憨的笑著。「奴婢可先說好。」
紅唇一撇,「這個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他也不會冀望。
「是,那就先上奴婢家去。」想到可以見到娘了,她真的好開心。
兩手拉著韁繩,駕著馬車的燕孝拉開嗓門。「明月,你家要怎麼走?」
「來了!」她鑽到車外,坐在他身邊。「先右轉……前頭有一家賣豆腐的……對……然後……」
經過一番曲折,馬車來到一整排木造矮房前面停下。
「孝叔,我家到了!」明月朝布簾後頭的主子說明。「爺,奴婢先進去跟娘說一聲,免得嚇到她了,你先等一等。」說完她便跳下了馬車,往屋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