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樓采凝
張總管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不得不放棄地離開了,但卻沒發現他此刻的每一步都變得非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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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總管站在一旁,望著大夫又在九皇子身上好幾處穴位扎針,用藥上也一味比一味還重,這著實令他心急不已。
「大夫,九爺體內的毒祛得乾淨嗎?」眼看大夫收了針器,張總管忍不住問道。
「毒是祛除了,不過已傷及內腑,醒不醒得來只能看天意了。」大夫搖頭一歎,「這些藥持續讓九爺用,如果三天無效,得再換藥。」
「好,那我送你。」這位大夫可是他派人快馬從附近大城鎮請來的退隱御醫,基於禮節他也該送他出府。
他們離開後,一位小廝進屋打理環境,卻無意中瞧見九皇子的嘴蠕動了下。
「九爺,您是想對我說什麼嗎?」小廝大膽貼近他。
「水……水……」京寅輕吐出這個字。
「水!您要喝水是吧?」小廝將京寅給扶起一些,然後將一旁几上的熱水端到他唇邊,就見他小口喝了幾口後,便不再動作。
「九爺,您不喝了?」他將京寅輕放回枕上,靜待在旁邊候著。
不一會兒,京寅慢慢睜開眸,他先是眨了幾下,接著才徐徐開口,「我……我怎麼了?」
「您真的醒了,九爺!」小廝沒用的哭了出來,「您中了劇毒,躺了好幾天,所有人都擔心極了。」
「中毒?」他赫然張大眸,似乎想到了什麼,「甜兒……甜兒呢?」
「九爺,甜兒是誰?」
「『唐巾客棧』的唐甜兒。」他吃力地說。
「哦!那個害了您的人呀!張總管早將她關進地牢裡,都已經快半個月了,我看她也去了半條命。活該,誰要……啊!爺兒,您……您抓疼我了。」小廝話還沒說完,手臂已被京寅重重一抓。
這時候的京寅該是氣虛力乏之際,但一聽見小廝的話,他體內那殘存的氣力就這麼爆發開來,「地牢……哪的地牢?」
「我們別苑的地牢呀!」小廝嚇得都發起抖來。
「我們『柳沁別苑』設有地牢?」京寅意外地挑高眉,「我……我怎麼不知道?」
「這……這是張總管當初命人建造的……」小廝一句話可說是愈說愈結巴。現在的九爺重傷著,那道爍亮的眸已讓他心驚不已,如果平時他可是連看都不敢看他的。
京寅胸臆間的一股氣頓時激起,讓他重重喘了起來,「帶……帶我去……」
「九爺……您才剛醒,我得去請大夫,您不能莽撞,否則很容易又昏過去的。」瞧九皇子那急遽喘息的模樣,可是嚇壞了他。
京寅知道自己沒法子就這樣撐起,不得不躺下,但眼神仍炯迫地看著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大齊。」
「大齊,有件事……我要你聽我的……就只聽我的……」京寅撫著胸又說:「別讓張總管知道我已清醒,還有……附耳過來……」
「是。」大齊立即將耳朵貼上,朝他頻頻點頭,「我知道……小的知道……」
就在這時候,京寅敏銳的耳朵聽見張總管走近的腳步聲,於是對大齊說:「他回來了,記著我的交代。」隨即他又閉上了眼,而大齊則趕緊拾起抹布開始擦拭起桌面……
「張總管好。」大齊一見他入內立刻問好。
「整理好了就先出去。」張總管瞥了他一眼說。
「是。」大齊還真怕被看出端倪,一聽他這麼說,他立刻收拾起清理的傢伙往外走。
「等等,剛剛九爺可有任何反應?」張總管的聲音駭住了他。
「呃……沒,我進來到現在,九爺都躺在床上沒動。」大齊啞著嗓,拚命壓住心底的緊繃。
「那為何被角會滑落在地上?」張總管將被子重新整理好。
「那……啊!可能是我剛剛掃地時,不小心讓竹枝扯到被子,但我沒注意被子是否滑下,張總管請恕罪,小的下回一定會多多注意。」大齊吃驚的立即跪了下來。
「算了,你先離開吧!下次要小心,知道嗎?」張總管猛揮袖,已顯得不耐了。
大齊離開後,張總管便必恭必敬地站在京寅身旁,臉色含憂地自言自語道:「九爺,您千萬要振作,趕緊醒來呀!唉……再這麼下去,要我回長安後如何對皇上、皇后交代呀?」
第九章
唐甜兒在地牢裡一待就是半個多月了。
無論唐茜兒、唐容兒想盡各種辦法,即便以爹爹當年的宮職為背景,都沒人敢為她們說項,更別說要進別苑見唐甜兒一面了。
然而,被關在牢裡的唐甜兒因為一心擔憂著京寅的狀況,對於送來的餿菜餿飯幾乎食不下嚥,就這樣,她整個人瘦上了好幾圈。
此刻的她渾身和著臭水,已不知是水臭還是人臭,蜷著身子窩在角落,披頭散髮的模樣若是讓人不注意瞧見,還真會嚇一跳!
而她也由於久未好好進食,身子虛軟地散發不出一絲人氣,閉著眼都會讓人以為她已沒了氣兒。
突然,久未開啟的牢門突然被開啟,這聲音很沉重,卻沒有震醒唐甜兒,只因她已虛弱的張不開眼,每喘一口氣都得費她好大的力氣。
這時有個人影慢慢現身,他步履微顛,面色猶帶蒼白,但仍拖著未癒的病體來到地牢。
「把門打開。」京寅顫著嗓說,因為他已看見那抹纖影……一動也不動的人兒就躺在臭水中。
「是。」牢頭趕緊將鐵門打開,京寅立即走進裡頭來到唐甜兒身旁。
「老天!」就著手中的油燈,他看見了她那張滿是污穢的小臉,已不再圓潤、甜美,剩下的只是憔悴乾癟和一身難聞的氣味兒。
「甜兒,張開眼,你快張開眼看看我。」他緊緊抱住她,在她耳畔喊著她的名字。
唐甜兒微顫了下,但她依舊沒張開眼,由此可見她有多無力了。
「快……拿乾淨的水來。」當看見她的唇因為乾澀而龜裂,上頭還淌著血,京寅氣得差點捏碎手中的油燈。
「是。」牢頭立即取水過來。
京寅接過碗,就著她的唇慢慢傾倒,「甜兒聽話,快喝點水,喝了水我立刻帶你出去。」
那水的乾淨味道吸引了她的注意,終於她慢慢張開嘴,喝下一口,「咳……咳咳……」但就一口卻已讓她緊縮的喉嚨受到刺激,嗆得她連連重咳。
京寅丟下碗,輕拍她的背脊,「好些沒?好些沒?」
唐甜兒這才張開眼,當確定抱著她的人是京寅時,她先是開心的咧開嘴,然後無力地問:「你沒事……你真的沒事了……」
「對,我沒事了,我一切安好。」他緊握住她的手,「我早該來救你的,只可惜之前我體力尚未恢復,就怕張總管挾其天威阻撓我,更怕他會因而傷了你,我才強迫自己等到現在。甜兒,原諒我。」
她笑著搖搖頭,沙啞地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突然她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兒,再摸摸自己骯髒醜陋的容顏,立刻驚愕的推抵著他,「你……你不要碰我,你走……九皇子,你趕緊離開這裡。」
「我不要你喊我九皇子,你喊我京寅。」他瞪大眼,「為什麼要推開我?」
唐甜兒哭了,哭得肝腸寸斷,「我現在又醜又難看,全身又臭又髒,你就別碰我了,快離開這個地方。」
「笨蛋,我怎麼可能丟下你?我甚至查出就是因為你不肯離開我,才會被張總管虐待,我……我們這就離開,我已經決定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了。」京寅說著便將她抱起,直接走出地牢,回到自己的寢居。
隨即,他命下人取來一些補湯,由他親自餵食,直到她勉強喝下半碗後,他又命丫鬟為她沐浴更衣,而他則在外室等著某人。
果真,片刻後張總管匆促地步進屋裡,乍見京寅已端坐在椅子上,可是又驚又喜,「九爺,您醒了!這……這是怎麼回事?晌午我還見您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已經好些天了。」京寅眸子—緊,雖然體力還有些虛軟,但是他相信張總管已不敢再逾越行事了。
「什麼?」他意外地抽口氣。
「我要告訴你,我已經從地牢將甜兒救回來了。」京寅瞇起一雙銳眸,指尖輕敲著桌面,「說,為什麼要在我的別苑蓋那種東西?」
「我……」張總管立即下跪,「小的是想,依您的身份,府邸裡有個地牢這是極其普遍的。」
「普遍到關一個弱女子?還把她搞成那副模樣?」京寅猛一拍桌,狠狠睇視著他,「你以為你身負我父皇、母后的托付,就可以為所欲為?」
「小的不敢。」張總管垂首道。
「不敢?!可你卻這麼做了。」京寅眼眸中閃過一絲憤懣的光影,「過去是因為我不想讓你難做人,也看在你為人精明的份上,這才答應讓你留在身邊,從今天起……你離開我的別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