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琵雅
「我想說的都讓你講完了。」汪大海雖然憤怒,仍然不忍心責備女兒。只好自我安慰——水漾只是因為考試壓力而產生脫序行為,等她好好睡一覺,頭腦冷靜後想清楚,明天就會恢復正常了。
「我執意要嫁給阿勵哥就對了!伯母的助理說阿勵哥也不反對娶我,你們為什麼不成全我們呢?拆散一對璧人很缺德吧!人家不是都勸合不勸離嗎?」汪水漾一想到夢寐以求的願望,可能因為父母的反對化成泡影:心裡急得不得了,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
「瞧她說這是什麼渾話?倒貼人家還敢講這麼大聲!」蘇思桃食指比著女兒質問丈夫,再惡狠狠地瞪著女兒。「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如果你現在是二十七歲,就算在半夜,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推銷出去,問題你才十七歲,你懂什麼叫愛情嗎?不好好唸書,胡搞瞎搞,你要鬧到屋頂都掀了才甘願嗎?」
「為什麼我這麼認真的表態,你卻說成是胡鬧?懂不懂愛情有什麼差別呢?我只知道阿勵哥是我今生最想保護的人,這理由就夠格跟他結為夫妻吧!」
回房間前,汪水漾用一種不解、怨慰的眼神望著父母好一會兒。
「我的青春歲月中,難道除了考大學,不能安排別的選擇嗎?沒有阿勵哥……我會死掉的!」大力踩著階梯奔上二樓。
蘇思桃瞠目結舌地吐著大氣,她的頭痛得不得了,如果身邊有磚頭,一定不加考慮往腦袋砸下去,藉此暈倒休息。
「你看看你的寶貝女兒,居然敢忤逆我們兩個老的!我是吃飽沒事幹把她拉拔這麼大,好跟自己作對嗎?」蘇思桃心中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歎。「我所有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她不替我們想也要替自己想,我不想看到她因為一時的衝動,來日才悔不當初啊!」
女兒眉眼聞的堅決與傷痛,汪大海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突然有所領悟,態度軟化下來,他只要她快樂、幸福啊!其他的考量放在第二位都行。
「水漾雖然做事衝動,可是她也很有主見,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我們不會比她更瞭解她自己。」
「你也是個神經病!」蘇思桃怒氣衝天,頭上開始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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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在嚴宅倉卒地舉行,但也簡單隆重。
由於是服喪期間,而且考慮到水漾的學生身份,不願太張揚,只開了三桌筵席——大都是嚴家的親戚好友填滿空位。
邱紹燕偕同兒子前去汪家下聘,汪大海見他倆頗有誠意,沒有加以刁難,便憨厚笑著答應。
蘇思桃仍非常不贊同這樁婚事,心裡不爽丈夫極了!但丈夫話已說出口,女兒的心意又那麼堅決,她只好悶不吭聲。
縱使是為了保護女兒的身份曝光,避免遭到八卦媒體偷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她無法接受「親家」低調的行徑,搞得迎娶女兒時,只有一輛加長型禮車在清晨天未亮時,偷偷摸摸「運」到嚴家。
蘇思桃用反骨的方式抗議,對誰也沒通知喜訊,連鄰居都不知道汪家的女兒要出閣。她的晚娘面孔讓婚禮現場一片烏煙瘴氣,女方只有汪家人出席。
儘管力求簡潔,可是小貓兩三隻的場面也太寒酸了,害得男方趕緊打電話,多請一些知交友人來填座位。
蘇思桃意思意思的亮相後,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致詞,不管眾人尷尬的目光,就抱著小兒子先打道回府。
汪水漾的新娘裝扮嬌柔俏麗,手挽嚴勵的手臂,笑得開心極了,可是母親狠心離去的背影,令她臉上難掩空虛落寞,深深覺得此時的聿福硬是摻雜一種不踏實的驚惶。
因為她的三思孤行,徹底惹惱母親……汪水漾知道母親罵她也是為了她好啊!而最後還是間接成全她和阿勵哥的好事,不然就不會來參加婚禮了。
「水漾,如果阿勵沒說,你不要跟他要錢,我在你帳戶多存了幾萬塊,需要的時候就去領,知道嗎?」要回去前,汪大海感傷地跟女兒交代著。
「嗯,爸爸,我會的!」斗大的淚珠在汪水漾眼中醒釀,她喉頭像梗住了魚骨,艱涯地說:「我是不是真的很壞?媽媽她……」
「姊,不可以哭!」汪孟涵堅強地露出一個微笑,「這是你的選擇,你一定要幸福。笑笑的,才有幸福的樣子啊!如果你哭出來,我會覺得你是後悔了,就很想把你帶回家。」
汪水漾聞言,努力把眼淚收回去,扯出可以讓家人安心的笑容。父女三人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
「我們得回去了,你媽那邊沒事啦,她自己會看開的,你把自己照顧好就好了。」汪大海深深看了女兒一會兒,偕同汪孟涵踏上回家的路。
邱紹燕在傍晚時分把汪水漾叫到一旁,先來個下馬威,嚴肅地傳授「做媳婦的道理」,以樹立婆婆威嚴形象,然後聲稱服務處還有事就出門了。
空蕩蕩的大宅只剩新人默默相望,梳洗完畢的兩人有些彆扭地適應著彼此間的新關係。
嚴勵打破沉默,柔聲開口:「水漾,你能諒解我沒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嗎?」
「嗯。」她柔順地將頭一點。「我不在意那些累贅的排場,只要能當你的新娘,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謝。」他憐惜地擁她入懷。「委屈你了。」
汪水漾儘管心裡有些空虛,但情緒仍然非常亢奮。美目流轉著新房和眼前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阿勵哥!」聲音透著激昂和顫抖。「我真的成為你的新娘了嗎?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耶!也許是上天可憐我,在九年後的現在,編織一場結婚的夢境安慰我,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作灰姑娘和王子結婚的夢……明天早上一醒來,該不會就回到現實,只剩我一個人在害相思吧?」
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作這樣的夢。聽說喜歡的人出現在夢中,表示兩人不會有結果。思及此,她落寞的垂下眼眸,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千真萬確,水漾。別想太多了,明天還要上班、上課,我們現在就休息吧!」嚴勵好笑地拍拍她的頭,像在安撫小孩子。
畢竟在他眼中,她還是個小妹妹,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否則她又會拉長臉來抗議。
「要睡羅?不是還有一道手續嗎?伯母出門前,交代我她今天不會回來了,還說該做的事不要偷懶。」她的臉紅得像番茄。
他知道她所指何事,他老媽也將這些話原封不動地告誡過他。
「結了婚就不能再叫伯母了!」他捏了下她挺俏的鼻頭。「暫時先這樣吧!等你習慣目前的生活,我們再來討論傳宗接代的事,畢竟趕鴨子上架的婚姻對你來說不公平。你年紀還小,太早接下懷孕的擔子也很不人道,媽那邊我會跟她說清楚,我們先維持現狀好嗎?」
他說得如此有理、客觀、感性,不知怎地,她鬆了一口氣。她讓他的體貼震撼住了,卻也沒忘記要臉紅心跳。她對懷孕還沒有特別的感觸,重點是懷孕前的「過程」,不管何時洞房,她都會感到緊張,害怕。
她和他裸裎相見?真是羞死了!
「好。」賴在他懷中,她含羞帶怯地應諾。
「真是乖巧的賢內助!」他戲譫的誇讚她,親了下她的粉唇。
沒料到他會吻她,她怔了一下。連在白天,他親戚拱他親新娘,他也只是親額頭敷衍行事。
汪水漾捂著紅翻了的臉頰,他的嘴唇彷彿有魔力,教她忍不住心蕩神馳,直到神遊回來,她輕聲問:「確定不洞房?那我要去換衣服了!」她進浴室換上制服出來。
「你要去上課嗎?我記得你不是念夜間部。」他提出疑問。「況且今天是端午節,學生也放國定假日吧?」
她不好意思地吐舌頭。「我常常換制服睡覺,隔天可以換來幾分鐘的時間賴床。」
「衣服會縐掉的。」她真懶。嚴勵好奇她還有什麼懶人招數。
「不會啦!我也怕會弄縐,睡姿因此變得很斯文。」她笑道,「阿勵哥,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你也是。晚安,水漾。」他背向她,習慣側睡。
她筆直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一點睡意也沒有,閉上眼睛時,總會想起媽媽不諒解她的神情。
噢!怎麼辦?她開始想家了,她會認床……輕聲翻身過去,遮著嘴巴,任眼淚流過鼻樑、棉被。
嚴勖在淺眠中聽到壓抑的哭聲,側身看到她抖瑟的背影。
「水漾,你怎麼了?」
「阿勵哥……」她面向他,眼睛已經哭到紅了。「我媽媽這輩子都不原諒我的話怎麼辦?她今天都對我視若無睹,假裝沒看見我。」
「沒關係,明天歸寧時,再平心靜氣把誤會解開,嗯?」他以指尖抹掉她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