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予凡
「曼婷，你怎麼這麼說？」夏東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今天既然是家聚，當然就得全家一起出動，怎麼可以留慕妍一個人在家？」
對於洪玉珊和前夫的孩子，他並沒有太多感覺。既沒有苛薄她，也沒有待她特別好，只是依著同樣的規格將她養大，忙碌的他光應付外頭的應酬已經分身乏術，哪裡還有空去管家中這些孩子的瑣事。
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全然交由洪玉珊負責，看見自己的女兒和洪玉珊相處融洽也就放心了，這個女人既然連他的女兒都能搞定，當然更不用說是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她一副不想去的樣子，幹嘛勉強她？」夏曼婷不服氣地悶哼著。
「慕妍沒有不想去，她只是比較不習慣人多的場合，你就體諒她一下嘛！」洪玉珊只得裝個笑臉出面打圓場，替自己的女兒說項。
「想去幹嘛拖拖拉拉的？到現在還不出來？」夏曼婷的嘴越嘟越高。
這個拖油瓶以為她是誰？居然要她大小姐站在外頭等她？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在夏曼婷即將再次發作的同時，一抹纖細的人影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
淡淡的粉妝，簡單的衣裙，披肩的長髮，拖了許久才出來的夏慕妍依舊一身樸素，未見任何雕琢。
「小妍啊，不是媽愛說你。」洪玉珊一見著自己的女兒忍不住念道：「明知道要出門就該早點準備，別拖拖拉拉地讓大夥兒等你一個……」
這番話她不只是念給自己的女兒聽，同時也是念給自己的丈夫和繼女聽的。
她不希望人家誤會她偏私，只疼自己的親女兒。
「我知道了。」面無表情地，夏慕妍淡淡地接受母親的叼念。
責備她來討好自己的繼父和繼妹，這樣的場景夏慕妍早已司空見慣，剛開始她還會為此感到心傷，現在的她卻已麻木得沒有知覺。
母親為了討好繼父，向來總是寵溺縱容非親生的妹妹，無形中對身為拖油瓶的她較疏遠冷淡，從小年紀相若的兩人爭奪東西，母親總是怪她不懂事，責罵她給自己的丈夫看，有好東西也總是先留給妹妹。隨著年紀漸長，她逐漸明白自己的處境、自己的地位，性情也變得沉靜而冷漠。
沉靜地不去招惹無謂的傷害，冷漠地看待現實的人情冷暖。
「好了好了，現在可以走了吧？」夏曼婷惡聲惡氣地催促著。「沒事拖拖拉拉的，待會兒遲到了那該多失禮？難道教人家等我們嗎？」
向來不介意讓男人等上數個鐘頭的她，這回卻極度擔心因為遲到惹得對方不快，因為她實在太欣賞、太喜歡羅繼堂這個男人了。
不，應該說是羅太太這個位置。
身為政黨龍頭的掌上明珠，又是黑道大亨的夫人，有了如此炫目的光環，她的人生該是何等的亮麗光彩？
想到這裡，她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相約的餐廳裡，使出渾身解數讓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餐敘的場合氣氛十足熱絡。
夏東平和洪玉珊向來健談，再加上夏曼婷笑語如珠，即使羅繼堂並不多話，只坐了五個人的小包廂裡依舊熱鬧滾滾。
座位被特別安排在羅繼堂正對面的夏曼婷輕顰淺笑、目光流轉、身段款擺、纖手輕搖，以她自認最撩人的姿態不斷企圖迷惑眼前這個不可多得的男人。
這個在道上號稱「鬼面羅」的男人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先前在聽過他的身家背景後已經令她無限嚮往，今天再見到羅繼堂本人，夏曼婷頓時落入愛戀的深淵。
天下間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男人？
羅繼堂不但能幹多金，而且儀表堂堂。剪裁合身的西服強調出他英挺的體魄和傲人的身高，突出的五官刻劃著男性特有的陽剛，左臉上橫過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全然無損他的魅力，反而增添了幾分危險性。
而這份足教男人心悸的危險，在女人眼中卻成了致命的誘惑。
即使從小就被眾多男人包圍的夏曼婷也避不開這份吸引。
而目睹女孩滿臉酡紅、暈暈蕩蕩的模樣，羅繼堂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以他突出的條件，從來就沒有女人能夠逃脫他的魅力。
夏曼婷的反應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今天自己之所以出席這場餐會，主要也是看中夏東平身為政黨領袖的政治實力和手中操控的社會資源，有了他羅繼堂的支持，夏東平便可以更上層樓，雙方的結合和相互的利用絕對可以創造更大的利益，對彼此來說肯定是個雙贏的局面。
他全然明白夏東平的用心，更不排斥和他結為親家。
只不過……
略過眼前這朵嬌艷的玫瑰，銳利的目光落向一旁始終低頭、默默不語的女人。
除了初見面時打了聲招呼，這個女人就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難道她對盤中的食物更有興趣？
看她身形細細瘦瘦，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東西，似乎不像是個對吃萬分感興趣的饕客。
難道身為萬人迷的他竟然對這個女人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女人出乎意料的冷漠著實引發他的好奇。
「夏老可真是好命，有這麼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陪在身邊……」將目光拉回到夏曼婷臉上，羅繼堂笑問道：「你們兩位看起來年紀似乎差不多，到底誰是姊姊，誰是妹妹？」
他一步一步將話題引向令他感興趣的女人身上。
聽他有此一問，夏曼婷想也沒多想立刻笑著回答：「我小她三個月，所以我是妹妹，她是姊姊。」
向來自我中心的夏曼婷，永遠以「我」為出發點。
「這樣啊！」對於夏東平的婚姻狀況，羅繼堂多少有些瞭解，所以對於兩姊妹年紀只差三個月的事情並未感到吃驚。「我知道你叫曼婷，那你姊姊叫曼、曼……不好意思，剛才介紹有點匆促所以沒聽清楚，你介不介意再告訴我一次？」
他當然不會沒聽清楚，只是故意將話題圍著這個冷冰冰的女人打轉，讓她無法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叫慕妍。」夏曼婷哪裡明白羅繼堂的心思，心裡頭還暗暗為此而高興。
這個男人的眼中果然只有她，甚至連姊姊的名字也記不住。
「啊，是慕妍不是曼妍……」羅繼堂一臉歉意。「慕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弄錯你的名字，希望你別介意。」
啊！
他、他在跟她說話……
拿著刀叉正無聊地切弄雞肉的夏慕妍，萬不得已只好抬起頭來面對今天重要的客人。
「沒關係，我不介意。」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她再次低下頭。
她真的沒什麼好介意的。
夏慕妍打心裡明白，夏曼婷才是今天的主角，而她只不過是個配角，甚至只是個擺飾。
家不能齊，何以國治？家庭和樂的表象可以為政治人物加分，名義上她是夏家的一份子，當然得配合夏東平的需要扮演好乖女兒的角色。即使無足輕重，她也得乖乖坐在一旁給足繼父面子。
啐，這個女人居然又低下頭，全然沒將他放在眼裡！
好勝的羅繼堂當然不會就此放過她。
「你呢？是不是也像曼婷一樣在父親身邊幫忙？」彷彿只是不經意的一問，他卻是要她避無可避。
「我……」不得已，夏慕婷只好再次抬起頭。「沒有，我在外頭上班。」
她知道自己並非這個男人的重點，所以回答十分簡潔。
「是嗎？」羅繼堂又問道：「請問在哪裡高就？」
「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會計。」她淡淡答道。
「會計？」羅繼堂笑了笑。「為什麼不在父親身邊幫忙？依我看，留在夏老身邊前途會更看好吧？」
「因、因為……」她支吾著。
夏曼婷雖名為夏東平的助理，其實是等在家裡準備嫁為人婦，而她卻是想早日脫離夏家的陰霾，所以才會在大學畢業後便去外頭求職，日後好自力更生。
這些心裡話她不會說，也不想說，更不方便說。
本以為自己也是夏東平的女兒，所以這個男人不好意思太過冷落她才會禮貌性地隨口問她兩句，想不到他竟然問到這個問題，一時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因為什麼？」羅繼堂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不自在的臉龐，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楚夏慕妍的長相。
細眉鳳眼、清麗淡雅，在亮麗的妹妹身邊，她看起來並不起眼。
然而清冷的氣質蘊涵著脫俗的韻致，飄逸的髮絲襯托出獨特的輕靈，宛如墮入凡間的仙女，教人越看越覺得有味道。
心頭驀地一動，羅繼堂對她開始感到興趣了。
而在這短短數秒內，夏慕妍也很快找到理由搪塞。「因為人各有志。」
回答依舊簡短，她只想盡快把眼前的局面應付過去。
「人各有志？」不料羅繼堂像個追逐獵物的獵人依舊緊追不放。「想請問慕妍小姐，你的志向又是什麼呢？」
這個男人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