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田婈
「我會的,我會找出證據的!」鍾語歡被她揮舞的雙手逼得直後退,但仍不服輸,吼得聲嘶力竭。
兩個女人在風雨交加的夜晚吼來吼去,滕岳卻只能痛苦萬分的在一旁……欲哭無淚。
他只要一想到,鍾語歡的夢中情人果然就是他哥哥滕峰,他就恨不得能將心底那道被滕峰附身的陰影給撕得粉碎!
☆☆☆☆☆☆☆☆☆☆☆☆☆☆☆☆☆☆☆☆☆☆
黎明之前,風雨停歇了,秋夕畫廊恢復平靜—兩個吵架的女人被隔離了。
「你睡一下,等你睡醒我們就回台北去吧!l滕岳將鍾語歡強按到床上去。
「滕岳,我不要回去!再給我一點時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l鍾語歡坐在床上硬是不肯躺下,她抓住他的手懇求著。
「沒用的,陳莙莙已經親口證實了畫中人的的確確是我哥。」滕岳認命接受事實,說話的口吻愈來愈平淡,刻意不帶感情。
他只能用這種方式淡化失落感,他不像她,願賭不服輸。兩人說好要坦然接受一切結果的,她卻還在這邊強力抗爭,真不知她在執著什麼?總不會因為她的夢中情人是死的,她覺得虧大,所以硬要賴他?
不行,他不讓她賴了!他不願在滕峰的陰影下獲取畸形的愛情。
「陳莙莙說謊!」
「她沒有說謊的理由!」
「但她說謊。」鍾語歡收斂了語氣,聽起來卻反而更加堅定。「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說謊,但我知道她說謊!」
「就算她說謊,也是她說了就算。畫者是她,她說她畫的是誰、就是誰,我們沒有任何立場懷疑或反駁!」滕岳將語調降到最低,突顯他終結這段情的決心。
「你要分手?」
「我們說好的。」
「沒有!我們才沒有說好。我從來沒有答應分手,我不甘願、我不甘願!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愛你,我不要分手!」鍾語歡不肯妥協,固執的像個小頑童。
她仍然覺得陳莙莙這個女人可疑到極點,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卻看不出有任何複雜之處。」從頭到尾,「望」裡的人物就是滕峰,她硬要搞得天翻地覆,就只為了她的夢中情人!
去她的夢中情人!
可悲的是,他還曾希冀過這段情會有最美的結果,然而,一個替身怎可能擁有真實的幸福呢?
「我不管,我不同意分手,我絕對不跟你分手!」鍾語歡往床頭櫃三異,十分負氣的撞疼了自己的背,不喊痛,但微擰的眉心,卻已削弱她適才的頑強。
「要不要緊?」滕岳不能裝傲視而不見,平平的詢問語氣裡卻藏著超過一百分的關心。
「再給我一些時間,拜託。」鍾語歡求著,不期然的掉下兩串淚。
「你先睡一下,讓我想想。」滕岳輕抹去她的淚。
他還真放不下她呀!
她讓他對愛情充滿渴求,卻又總是調和著難以吞嚥的苦汁。
「那你不要走開,唱歌給我聽。」鍾語歡握著他的手掌,像個害怕孤獨的小孩在黑夜裡尋求安全感。
「眼睛閉上。」滕岳更輕聲的說。
寶寶睡,快睡,沒有夢也無所謂,寶寶睡,快睡,桂花香香陪你睡……
在他低回的歌聲中,鍾語歡很快的睡了。
寶寶睡,睡醒,夢也該醒,你的夢中情人去了天堂,你身處真實人間,不應再說夢。
滕岳在她唇上印下最後一吻,放開她柔嫩小手,離去的步伐,有點遲疑,回眸凝視的眼裡,有點濕潤。
他的愛情,在一片陰影中垂敗。
第九章
他走了……
竟然跟陳莙莙一起離開!
滕岳要離開,鍾語歡可以諒解,但跟陳莙莙一起,這難免給人留下太多想像空間。
鍾語歡僵滯著一張臉,心情糾結,無所適從。
「這機票是滕岳要我交給你的。」辛家興拿出一個信封給鍾語歡。
機票?他與陳莙莙雙宿雙飛,分手後卻只留給她一張機票。
「我不想回去。我還要研究那幅畫。」鍾語歡不為所動,望向海的眼眸,透著深幽與哀愁的光芒。
只有解開畫的真相,她才能挽回滕岳。
「不死心嗎?莙莙都已經說那畫中人是滕峰,三年多前我的認知也就是這樣,大家都沒有異議,為什麼只有你不相信?」她真是令人費解啊!辛家興沒見過這麼固執的女人。
「辛大哥,你曾說那畫中人不祥、有攝人魂魄的魔力,我就是為『他』失魂落魄,不找出真相,我拿不回我的魂魄。」鍾語歡是為了強調她的決心,才這麼說,但聽的人已經快招架不住。
「真相就是畫中人是滕峰,而他已死。你該覺悟了!」辛家興也沒耐心了。
「辛大哥,我決定買下那幅畫。」
「不會吧?兩百萬耶!」畫的價值常常見仁見智,但以稍微專業的眼光來看,辛家興不認為陳莙莙的畫值兩百萬,這是個非常不合理的價位。
「我要買。」若真要將夢中情人價格化,區區兩百萬尚且還污辱了「他」,在鍾語歡的心目中,夢中情人,或者該說是滕岳,價值連城!
「可是陳莙莙未必要賣。」
「你們當初既已開價,就非賣不可。我要買!」
雖然「望」是陳莙莙的創作,但裡面的主角卻是她鍾語歡的夢中情人,她比誰都有資格擁有「他」!
基於兩人的不對盤,她才不管陳莙莙怎麼想!
「好吧,如果你堅持要買,我無須拒絕,陳莙莙應該也不會想跟錢過不去。」鍾語歡是決心奮戰到底,辛家興只得順應她的要求,反正兩百萬是他畫廊裡破天荒的高價,可遇不可求。
☆☆☆☆☆☆☆☆☆☆☆☆☆☆☆☆☆☆☆☆☆☆
鍾語歡一人從花蓮搭飛機飛回台北後,直接從機場搭計程車到岳山莊,不料大門深鎖,也聯絡不到滕岳的人。
時序才剛進入冬季,氣溫卻已寒徹骨,她無畏寒冷的呆坐在桂花樹下,說是等待也不盡然,滕岳既有心躲她,她等也沒用,想辦法潛進去岳山莊比較實在。
就在她起身來踱步時,一輛車減慢速度朝她而來,停下。
「語歡!」顏艷下車來高聲喊著她。
「顏艷?你們怎麼來了?」隨著鍾語歡的詢問,傅唯高也下車走來。
「我們是來告訴你,滕岳出國了,短時間不會回岳山莊了,他就是怕你在這裡空等,才要我們來告訴你一聲的。」傅唯高據實以告。
「語歡,我們送你回去吧。」顏艷拉了她就要往車上去。
「我還不想回去。」鍾語歡站穩腳步,顏艷拉人不成,反彈了回去。
「為什麼不回去?在這裡等是沒用的。快點走吧!天快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裡也不安全。」顏艷又要拉人。
「顏艷,你不要一直拉我,我說了我不回去!」
「不回去?難道你要一直在樹下等?」博唯高發現鍾語歡跟顏艷一樣,也很牛脾氣,是個很難說動的人。
「我不是在等,我是在想辦法進去。」鍾語歡小聲的說著,有點難為情。
「你要進去岳山莊?即使滕岳不在家?」顏艷很詫異。
「嗯。」
「為什麼?」顏艷想不出她有什麼道理這樣做。
「過兩天,畫會送到這裡來。我要在這裡找出答案,我不相信我找不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畫中人就是滕岳,我要他心服口服回來好好愛我。」鍾語歡略帶羞澀的說著。
「你怎麼還不死心?」傅唯高淡淡說著,卻也不禁為鍾語歡的執著所感動。
滕岳帶著一顆不平衡的心,逃得無影無蹤,她卻還不放棄,在為這段情做最後努力。
「我不可能會死心的!傅唯高,你是滕岳的好友,你有岳山莊的鑰匙嗎?」鍾語歡突然眼睛一亮。
「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鍾語歡眼睛更亮了!
「他父親有。」
「他父親?」鍾語歡有點退怯,眼睛裡的光亮瞬間熄了一半。想起他父親給滕岳的不良影響,她實在無法喜歡這個長者。
「對,他父親有。可以去跟他借。」
「我要用什麼身份去借?」這麼大一間房,裡頭又儘是價值不菲的家俱和藝術品,搞不好還藏著金銀珠寶、股票什麼的,怎可能隨隨便便讓一個陌生人進去?
為了尋夢中情人,鍾語歡無畏無懼、擇善固執、勇往直前,卻在「他父親」三個字之下,有了退縮的反應。
「身份?這簡單!你就說你是……他未來的媳婦啊!」顏艷的大膽提議,讓傅唯高不由得翻了一下白眼。
「虧你想得到、也說得出口,服了你!」他對嬌妻的語出驚人有點啼笑皆非,不過細想之下,這也未嘗不可。「語歡,你就跟他父親這麼說吧!」
「啊?!」鍾語歡倒被這對夫妻給嚇住了。
中規中矩的眷村屋宅裡——
「你說你是我未來的媳婦?」
滕遠這個嚴肅的老將軍,在亭亭玉立、姿色絕佳的女孩面前,倒是難得的笑了起來,只不過是嗤之以鼻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