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冤家住窄

第2頁 文 / 秋風醉

    尤其從上星期開始,有部電梯居然故障了,所有住戶變得只能共用一部電梯,而且聽說問題嚴重到至少需要維修月餘,碰頭的機率被迫提高。

    晚上九點,她整裝完畢,準備出門。

    一拉開門,看到那站在電梯前的一人一狗,心情自動降落一階。

    真衰。她暗自咕噥,可也沒打算回屋內等他離開再出來。開玩笑,他是什麼大人物要她迴避!何況現在電梯難等,她才不會為難自己。

    嗶一聲,按下電子鎖的自動上鎖鈕,她施施然走到電梯前,故意跟他距離數步之遙,盯著頂上移動緩慢的樓層數字,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時間,廊間安靜無聲,直到──

    「哇啊!」一聲驚叫來自陶菲菲。「你、你這傢伙幹嘛!」

    她口中的「這傢伙」,是那只不知何時跑到她腳邊嗅聞的狗。

    她驚魂未定地瞪著那隻狗,剛才小腿上突然一陣搔癢,她一時還以為是蟑螂,嚇得又叫又跳,沒想到是這只臭狗!

    而狗主人這時才緩慢回過頭來,看到這情景,對那隻狗命令一句:「過來。」

    聞言,那隻狗非常聽話地走向他。

    「對不起。」他對她一頷首,優雅地道歉──別問她道歉要怎麼個優雅法,因為在她很狼狽的這時候,他的態度怎麼看都優雅得刺眼。

    她瞪他。「難道你不認為自己有義務幫它系狗繩嗎?」

    「那是限制自由。」

    好一個自由,當真驕矜高貴!她咬牙質問:「那請問它有什麼自由來嚇我?」

    「抱歉。下次不會了。」

    她瞇起眼,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在政府機關官拜高職,否則怎麼說話活似官腔,平板公式化得讓人感覺不到誠意!

    叮。電梯來了。

    狗男人──是狗跟男人走入電梯,她殿後。

    電梯慢慢下降,期間,她臉色不佳,還在不高興。

    然後,她感到他瞄了自己一眼,很快又撇開視線。

    明明他沒開口,她卻聽到他無言的側臉像在說:拜託,有沒有必要這麼誇張,耿耿於懷到現在啊?你這反應過度的瘋婆子。

    「如果你有跟我一樣的心理創傷,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反應過度了。你懂不懂在講台上演講時小腿上突然一陣搔癢,低下頭居然看到一隻超肥蟑螂在自己腿上爬的驚恐?你又懂不懂當你又叫又跳,好不容易把蟑螂甩掉踩扁,全班卻哄堂大笑,從此三年都被叫『蟑螂女王』的心酸。」

    忿忿不平爆完最後一句話,她才瞬間意識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張口結舌好幾秒,然後用力扭過頭去,羞窘得恨不得鑽地消失。

    為什麼一看到他那張無動於衷的臉,她就會不由自主失控?好了好了,這下連她也覺得自己真是個瘋婆子了……她暗自飲泣。

    幸好電梯順利向下,沒在其它樓層停頓,省得有更多人看到她抬不起頭的拙樣。

    叮。一樓到了,電梯門開。

    「是你同學太惡劣。」

    一句話彷彿千里傳音,輕飄飄鑽入耳中,她抬起頭,呆愕瞪向那一人一狗離去的背影。剛才那是……

    一陣人潮湧入電梯,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邊說抱歉借過邊設法擠出,懊惱自己幹嘛為那麼句話過分出神。

    不就是……天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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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本來是她在家悠閒看電視的時間,今日之所以特別,是因為一位遠嫁到南部的大學同學有事北上兩天,她作東約她晚上九點半相聚喝咖啡。

    「所以你現在在台北租房子?」

    「是啊。是棟很高級的大廈,不過是我叔叔便宜租給我的,不然我哪租得起。」

    「高級大廈?那一定住了很多達官貴人嘍?」

    「是聽說有幾戶來頭不小,好像還有知名歌星,不過我一個也不認識。」

    「嘖,怎麼不趁機釣個金龜婿?」

    「哎唷,拜託!」陶菲菲大笑。「都幾歲了,哪還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那跟你住同一層樓的鄰居人怎麼樣?相信我,近水樓台先得月,這理論可不會不切實際喔,我跟我老公就是這樣變成一對的。」

    「住我對面的一戶是單身年輕女子,一戶是獨居老太太,人都很好。住我隔壁的嘛……」她哼哼兩聲,洩憤似的狠狠咬住吸管。「不提也罷。」

    「哇……從哪來的大魔頭?認識你這麼久,沒看你提到誰時臉這麼臭耶。」

    「那是因為以前我從沒碰過像他這種人!我告訴你啊……」

    這場賓主盡歡的聚會最後在晚上十一點結束於其中一人口沫橫飛的數落中。

    陶菲菲走在人行道上,滿心怨氣傾吐乾淨之後,顯得神清氣爽、滿面春風。

    今夜老天特別小氣,要雲把月色全給掩住了,卻也襯得街燈更燦亮。

    她穿越最後一個街口,順路繞到右側抄一條小捷徑。

    「月黑黑風高高情渺渺,口口聲聲恩愛,陸陸續續碎壞……」小聲哼著芭樂歌,踏著輕快步伐,正準備抬足跨越分界的矮磚時……

    啪嘰。

    咦!有人瞬間化為雕像。

    那聲音……那觸感……怎麼開脫都不太妙……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做出一個幅度極小的低頭動作,即使夜色昏暗,還是能將殘酷的真相拼湊得太過清楚。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黑風高踩屎夜,怎一個慘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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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條極短的捷徑隸屬大廈管區,直通大廈前門,會使用的通常僅限於住戶。

    晚上九點多她由那裡離開時,確定沒見到可疑的……污染物,所以製造時間一定是在她離開到回來的這段時間之內。

    有多少人會在晚上遛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有個人每晚九點會準時出門遛狗。

    種種證據重疊起來,罪犯呼之欲出!

    當晚她含淚賣命清洗那雙才穿過沒幾次的寶貝休閒鞋,浪費整整一小時半、一雙塑膠手套以及為數不少的香水,得到終於乾淨的鞋以及咒罵到發痛的嘴。

    若說之前她曾對那位惡鄰的印象有絲毫動搖,也在此時全毀。

    自認倒楣、安慰自己吃虧當吃補嗎?才、不、干!

    她陶菲菲除了滿腔的熱血和怒火,更有絕佳的行動力,何況此仇不共戴天!

    隔天晚上,她帶著相機,早在八點五十分埋伏在那條捷徑旁的小花圃內,以灌木和夜色為隱蔽,守株待狗。

    九點零八分,果然那一人一狗從這經過,她瞇起眼暗哼數聲,確認目標。

    等她逮到現行犯,一定要當場把他抓起來——啪!啪!啪!

    啊,好癢!她拍打手臂上的蚊子。失策!怎麼這麼粗心,忘了穿長袖衣褲出來,等下回去肯定滿手滿腿紅豆冰,這筆帳當然也得算在那渾球身上。

    不時按看手錶的夜光功能,好不容易捱到九點五十五分,在她快被叮成豬頭時,終於有人出現了,謝天謝地!

    跟昨晚一樣昏暗的夜色下,一人一狗步伐穩健地走來,像是感受到她的念力,那隻狗忽然停下,在地面東嗅嗅西嗅嗅,確定地盤似的,然後停住不動,當真開始……幹那下流的勾當……

    呼呼呼,被她逮到了吧!她像個變態偷窺狂,興奮得難以自已,努力屏住氣息等待,以免自己太早出現,嚇得它把證物縮回去。

    等一切就緒,她刷一聲自草叢後跳出來,大叫:「別動!天誅!」

    喀擦、喀擦、喀擦!閃光燈要你無所遁形!

    「哼哼,你現在不一定要說話,但你所說的每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怎麼樣啊姓高的,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還是乖乖伏首認罪吧……」咦!等等,那傢伙有這麼矮嗎?還有那隻狗,體型好像不太對……

    「你在跟我說話?」啊,的確是他的聲音,可怎麼遠了點?

    目光略偏,才發現捷徑入口下知何時站了另外一人一狗,看樣子……才是正主?!那面前這兩個冒牌貨是什麼東西?!

    她不可思議地瞇起眼。「你你你……啊,我知道,你是住五樓的建築師!」上次的大樓集體會議她有見到他被另一個鄰居問裝修問題所以有印象。

    那人像是這才回過神來,沒好氣地說:「小姐,你幹什麼?」

    她幹什麼?!她瞪向地上那只站在罪證旁、看來還挺趾高氣揚的狗,再瞪向那一臉不耐的狗主人……沒錯,她沒抓錯人,就是這對敗類!

    「我在拍、照、存、證!先生,你昨晚是不是也在這縱狗放屎?你知不知道這不但造成已經很辛苦的清道夫的困擾,也造成路人的困擾?」

    「拜託,又不是拉在你家門口,是在大呼小叫啥?」

    她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這種無恥話!這還是人說的話嗎!啊?剎那間,她氣憤填膺,熱血沸騰產生的蒸氣幾乎要從七竅噴出!

    「問我大呼小叫啥?!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受害於貴犬尊屎,站在洗衣間洗了一個多小時的鞋,還郁卒到失眠,影響我今天的工作業績,間接影響我的月終獎金?!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心理傷害精神損失?!你知不知道縱狗隨地放屎是毀壞市容?!你知不知道公德心是什麼?!寵物教養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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