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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文 / 唐瑄

    「我指的干預並不是這個。我是說村子——」

    「在我聽起來根本沒差!你是藉由村子在拒絕我。」哽咽了一下,沙嘎低語,像是有些埋怨地啾著手足無措的他。「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強迫你。」火大中,不忘敬業的拿起數位相機把她認為不錯的景拍照存檔,一連走一邊拿出錄音筆哀怨地說著:

    「十二月十六號下午雨點零五分,天晴,心情雷電交加、狂風暴雨。我後面跟了一個只為別人而活的大豬頭,他永遠不會想到自己,他是豬!」狠瞪表情無奈的豬一眼,揮開他伸來想摸她臉頰的手。「我現在看到他就生氣!我根本不想理他!白奶奶屋後面溪往左看,種了一片野薑花——」

    梅應朗跟著氣沖沖亂走的人,不知拿她的怒氣如何是好。

    「阿朗阿朗!李老師回來了,可以上色了!」鬍子跑過來通風報信。「快點!可以上色了。小蜜,你怎麼氣沖沖的,你要去哪裡?」

    「我才不像某些人公私不分,我不會讓個人的心情影響到我的工作情緒,我有工作要完成!」說完,狠狠踩一下又想碰她的豬頭梅應朗。

    村長墊後,將梅應朗的無措看在眼底。「你回去工作,我會陪著她。」

    「小蜜心直口快,她不是有心的。她說的話,你別介意。」梅應朗實在沒時間耗了,他擔心地看著朝另一邊衝過去的人。「小蜜很好動,現在心情又不太好,麻煩你多看著她一點。」

    他這些話一出口,誰親誰疏,立刻一清二楚。

    村長很心酸,因為梅應朗完全是以馮蜜的男友身份在拜託她的。

    梅應朗站在原地看著氣呼呼的女人一會,終於不得不回去工作了。

    下午兩點半,馮蜜提前完成工作。她臉上籠罩著一層風雨欲來的陰霆,冷淡瞅著跟了她一路、可能自認為說不過她所以沒再刺激她的村長。「你明明有六七年的時間,有六七年的機會,你卻任其浪費掉。為什麼呢?」

    說完,就回梅應朗房間收好行李,準備回台北。

    基於禮貌習慣教養與個人的道德勇氣,雖然真的很受傷很生氣,馮蜜還是勇敢踏進工作室,準備跟不要她干預太多的豬頭三打聲招呼。

    她向鬍子與梅香潔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吵正在使用磨砂機拋光的背影。他這批貨很趕,時間寶貴,她的情緒現在太低落,很怕面對他,因為一看到他的臉,她會很想捶他又很想吻他。還是暫時回台北好了。

    看著梅應朗專注於工作的背影,馮蜜不想驚擾他,刻意放輕聲音說:

    「梅應朗,我要回去了。」

    盡完告知的義務,她向另外兩人點頭致意完,便滿懷酸楚地走人了。這是第一次她離開這裡,卻沒有跟他吻別,馮蜜總覺得好失落……

    好寂寞……

    梅應朗工作到三點時,停了下來,想回房間看看某個應該回來補妝的千金小姐。關掉機械轉身,他發現鬍子和小侄女的表情怪怪的。「怎麼了?」

    「小蜜回台北了。」

    梅應朗猛然往外走,邊卸著手套。鬍子急忙叫住有些慌張的他:

    「阿朗!她提前完成工作,兩點半就回去了!」

    梅香潔也點頭,證實鬍子所說。「馮小姐有進來跟你打招呼。」

    「可是我沒聽見。」慌了!看見他們兩個的表情又怪怪的。「怎麼了?」

    「馮小姐不讓我們叫叔叔。」

    梅應朗的表情一片空白,他呆愣了好半天,好像不知道該做什麼。總算,他憑本能走回磨砂機重拾中斷的工作,拚命地工作著,想讓情緒跟以往一樣只在心湖沾一下便過去了。可是……心卻不允許……

    你這豬頭笨蛋大白癡!我不會再亂動你的生活圈子,可以了嗎?!

    反正你不想掌握你的幸福,我也不能強迫你。

    梅應朗的眼睛在剌痛著,心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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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後人去樓空,看著高樓下的燈火,馮蜜突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媽咪……」聲音好撒嬌,嬌得像是一個只有兩歲大、跌倒了還需要父母親抱起來親親小腿的女娃兒。「沒有哇,人家想念你跟爹地嘛,想聽聽你們的聲音嘛。」手機那頭傳來一陣陣的笑語喧嘩,這讓孤身一人留在公司跟財務報表纏鬥、今天又跟情人大吵一架的馮蜜更覺寂寞了。

    「哪有。人家的聲音哪有怪怪的……真的嗎?還是很好聽?」聽見爹地按捺不住思女之情把手機搶了過去,柔聲哄她開心,她咯咯嬌笑著:「是世界上僅次於媽咪第二好聽的聲音,對嗎?人家最愛爹地了……哪有怪怪的,沒有啦,你們不要回來啦,人家沒有心情不好。人家只是……」

    拿著手機旋動座椅,看著對面辦公大樓,八點半了,還有零星的燈光。

    聽著定居香港的雙親不斷追問愛女的近況,舊事重提地希望她搬到香港陪爸爸媽媽,讓爸爸媽媽陪她到處走一走,如果工作太累就減量。爹地媽咪就生她這麼一個女兒,他們希望她過得開心,但不希望她累壞自己,因為他們是生她出來疼的,不是生出來幫人作牛作馬。

    馮蜜聽著聽著,一時間心裡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了上來,淚水滴滴答笞的滑落下來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傷心。她萬般委屈地問著雙親:

    「為什麼他們只看到我的背景,看不到我的努力?我明明好努力的……」抹抹淚水一直溢出來的眼角,不可思議地驚呼:「天哪!我居然在自憐,我耶!馮蜜耶!為什麼我要自憐呢……」

    然後就無限感傷地哭了起來,並聽見雙親在香港某宴會現場人仰馬翻;她想孝順一點,不要哭了,可是淚水止不住,因為她實在忍太久太委屈太難過了。馮蜜邊哭邊抽面紙邊問出一個很令人傷心的問題:

    「媽咪,為什麼大家都討厭我?為什麼她們都不喜歡我……為什麼呢?」自憐飲泣中,聽見電話那頭的雙親命人訂機票、準備車子,他們要即刻回台北。「不用了,你們不用回來了,我沒事—一」然後淚水突然像傾盆大雨般地落了下來,聲音支離破碎,完全沒有說服力。

    電話那頭的雙親心急如焚,轉眼已經上車趕往機場,趕著回來呵護成年後第一次向他們哭訴心中委屈的愛女。聽到雙親的慰藉,馮蜜悲悲切切地說著:「我知道你們很愛我,可是……如果我不是爹地媽咪的女兒,你們還會愛這樣的我嗎?」面向玻璃帷幕,抽抽噎噎地哭著。

    無意間瞥見玻璃窗上自己的容貌,驚呼了一聲!為什麼她要把自己哭成醜女人呢?玻璃窗上映著一張醜死人的臉孔,馮蜜皺眉,手機早已結束通訊,因為她的雙親已經上飛機趕回來陪傷心欲絕的愛女了。

    痛痛快快地向雙親哭訴一頓之後,她還是很難過……難過得要命……

    「警衛室嗎?對,我是馮蜜。」吸了下哭得暗啞濃濁的鼻端。「可不可以幫我看看餐廳的李媽回去沒有?如果沒有,麻煩您請她上來收碗。對,告訴她我洗好了,請她再提一桶上來。」

    雖然難過得要命,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真的好難過……

    「白秘書嗎?」看到一位婦人提著一隻水桶上來,馮蜜對她點頭,請她進來,並指指隔壁房間。「研討會什麼時候結束?你以為我會難過到忘記豐登商銀的事嗎?不可能。星期一就是十八號!你等我一下。」遮住手機,緊張問著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的人:「乾淨嗎?這次我只花半個小時而已。」

    看著水桶裡面的六個碗。「很乾淨。照這樣洗就可以了。」

    「哼,我就不信有我馮蜜做不來的事。」得意地握拳。「謝謝你。」一度被擊垮的鬥志漸漸死灰復燃,婦人離開後,繼續盯人。「大堂哥的意願到底是什麼?如果他只有這麼一點能耐,那——」

    一陣差不多等於是精神錯亂的腳步聲,又跌又滑又撞地從空蕩蕩的長廊外傳了過來。她跟情人吵架,這麼傷心斷腸都沒有崩潰了,馮蜜正想看看是誰抗壓性那麼差,居然工作到捉狂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來,再來就是一個很驚慌的聲音:

    「小蜜!你一—」找人找到簡直快崩潰,大堂哥的臉探進辦公室隔壁的小房間,然後突然愣住。「你在幹嘛?」

    「我看到大堂哥了。」馮蜜結束與白秘書的通話,騰出雙手加緊練習,務必利用各種空檔以便盡早一雪前恥。啾一眼攤倒在門板上的虛脫男,皺眉問著:「是爹地媽咪叫你過來的嗎?」

    一想到他這個寶貝堂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十個鐵定得陪葬,大堂哥就嚇到差點心臟病發。

    「我爸跟叔叔他們四個,窮緊張什麼呀……」大堂哥喘著氣把高背椅子推到小房間門口坐著,就近監控,自己順便倒著堂妹的養生茶來喝,並翹起二郎腿瞄瞄眼睛哭腫的好勝小丫頭。「你怎麼啦,誰給你氣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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