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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文 / 唐瑄

    「年紀輕輕,怎麼囉哩叭唆的,未老先衰嗎!」王威走人。

    「誰——誰、誰未老先衰呀!」

    「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王威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馮蜜,眼神結冰。「聽說你的小狼狗今天下山了,他好像碰到內人,帶給她不少困擾的樣子。你把話帶給他,叫他乖乖待在山上,不要試圖接近內人。」

    會讓王威的表情冷成這樣的,只有一個人。被王威赤裸裸的佔有慾嚇了一跳,馮蜜一陣呆愣之後趕忙追了出去。

    追出飯店大門口後,她焦急問著正在等泊車小弟開車過來的王威:「王叔,你這麼恨梅應朗,是不是因為他跟春柔姐曾經……」喉頭被一團急湧而上的酸澀梗了一下。「他們曾經相戀?」

    看見泊車小弟已將車子開上車道,正想上前的王威聞言一陣錯愕。

    「妳在胡說什麼,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姊弟!」

    「姊弟!」馮蜜不可思議地驚叫。「春柔姐是梅應朗的姊姊?!怎麼可能!我——」猛然記起梅應朗的資料上提及,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姊姊,是個絕世大美女,至於梅大姊的大名,她根本沒記。「春柔姐姓梅嗎?」

    「怎麼今晚淨說廢話!真的未老先衰了。」王威沒好氣地上車。

    馮蜜實在太震驚,震驚於梅應朗跟王家居然是姻親關係,震驚於——

    「王叔是梅應朗的姊夫?!」

    噗。懶得聽她說廢話的王威開車走人了。

    「你,嘿,怎麼沒說一聲就走了呀!車車車,我的車!」馮蜜一面催促泊車小弟,一面處理震驚混亂錯愕的情緒,一面氣咻咻地瞪著居然當她面揚長而去的可恥長輩,氣憤得跺腳。「人家這麼美,怎麼可能未老先衰!」

    看見車子來了,馮蜜趕忙跳上車,直接殺到王家想找當事人問清楚,不然她今天根本無心工作。不料,到了王家,王家幫傭居然回報說,王家人已經就寢,包括梅春柔明年即將大學畢業的兒子在內,一家人全睡了,在七早八早的十點半。

    未老先衰的,應該是這家人才對吧!

    馮蜜氣憤的走出王家大門。陽明山四顧茫茫,霧氣比她來時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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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十二點,是鬍子的中場休息時間。通常這個時間,他會拿出自己私釀的好酒出來小酌一番,品味著眾人皆睡我獨醒的聖哲滋味。

    「阿朗——」

    「你喝就好。」發現衣櫃隔板的尺寸好像量錯,而且好像錯得非常離譜。國中二年級之後就沒有犯過這種錯誤,梅應朗臉色灰敗,不死心的找著角尺,心中懷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是心情欠佳影響到他的判斷力。

    「今天是草莓酒,你確定不喝看看嗎?今天很冷耶!七星山都下雪了,我們這裡為什麼沒下雪啊?」鬍子將自認為很性格的墨西哥式色彩大斗篷穿起來,比劃著跟人決鬥之後吹著槍口的動作,無意間看見桌上那迭梅應朗花了一下午切割的木板,他摸摸落腮鬍,以專家的表情推敲著:「這些板子……我怎麼覺得怪怪的?阿朗,你覺得呢?那什麼聲音?」

    鬍子將斗篷一甩,循著那個鈴鈴作響的音源踏著北斗七星步而去。

    如果連鬍子都察覺不對勁,這疊板子八成沒救了。事實擺在眼前,一向務實的梅應朗罕見地做著困獸之鬥。終於找到角尺之後,他立刻重新丈量隔板。明明每一塊板子都裁成同樣的尺寸,只消量一塊就知道是不是整疊裁錯,他卻每一塊都拿起來量,然後越量心情越差,神情就益發煩躁了。

    「阿朗阿朗!」鬍子甩著斗篷跑回來。「有個女的打電話找你!」

    背倚著工作台,雙掌緊抵額心,梅應朗思索著解決之道。聽到鬍子的話,他準備回房間接電話,鬍子卻揮高斗篷擋下他。

    「電話斷線了,不用去了。咱們這裡的收訊真爛。」

    「是香潔嗎?」

    「不是哦。那女的聲音很嬌,有一種熟悉感,我也說不上來。」

    梅應朗心一緊,拉起鬍子的卡通表看了看。「她有沒有說找我什麼事?」

    「我聽不清楚那個女的講什麼,雜訊太多了。」乾脆重建現場比較快。「我一接起電話她就大叫一聲,梅應朗!口氣好像很急,說什麼車子怎麼了,什麼東西快沒電什麼的,什麼落石牌子的什麼路上什麼的。」

    正以雙掌掌緣揉著額頭的梅應朗猛然一僵,抬頭望向工作室的波浪板,板子霧霧的,結著一層白色薄霜。梅應朗突然衝回房間抓起外套穿著,一面交代鬍子:「隔板要重裁,明天你早點過來,今天先回去休息。」

    鬍子跟往常一樣,跟著梅應朗急匆匆的腳步往屋外走去,一邊接過梅應朗向後遞來的圍裙、汗巾、隔板。鬍子緊張地找著安全帽時,卻發現梅應朗居然在拉扯他身上那件暖呼呼的羊毛斗篷。

    「鬍子,斗篷借我!工作室我自己收,你趕快回去,以免著涼。」

    「我——」鬍子又來不及把話說完。不管黑夜白天,出門的節奏一樣急匆匆,不浪費一丁點時間的梅應朗已經關上貨車門,開車遠去,留下抱著安全帽的鬍子,在十二月中旬的寒冷中雙臂交抱,簌簌發抖著。「阿——哈啾!」鬍子很想踏著帥帥的北斗七星步回家,但今天實在太冷,還是算了。「哎喲,好冷哦……這種鬼天氣,阿朗還出去。對厚,他是出去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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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夜的折騰與驚魂,馮蜜自信滿滿的臉,在凌晨一點鐘的現在只剩驚惶與疲憊。她的腿今晚可真是受盡折磨呢……馮蜜低頭,就著廚房昏暗的小燈泡,以百般憐惜的目光看著泡在溫水裡的美腿。

    暖意走遍全身,她雙頰暈紅,覺得有點熱了,想將肩上多餘的斗篷拿開時,那個害她一直處於驚魂狀態無法回魂的冷若冰霜男,突然走進廚房。

    馮蜜嚇了一跳,解斗篷的動作猛然停下來,趕緊坐好。

    梅應朗寒著一張臉走進來,他沒理她。事實上,當他把她從漆黑無人、到處結霜的山路上救回來之後,他就對她不理不睬了。

    跟前兩次一樣,他一進來就蹲在她腳邊抓起她的腳丫子看著。雖然惱怒她太任性、做事太莽撞,他習於照顧人的兩隻手還是靜靜地緩緩地幫她添加熱水。

    碰碰他會不會好一點呢?對他撒嬌呢?吻他呢?馮蜜瞅著梅應朗不知何時才會息怒的冷臉,試著打破僵局。心底其實很害怕的她扁扁嘴,伸手想摸摸看梅應朗臉上的冰層到底有多厚,不料她低估了他的怒氣。

    梅應朗把臉撇開,不讓她碰。

    馮蜜大受打擊,手指又不死心的戳過去,梅應朗還是把臉別轉開了。

    「梅應朗!」

    確定她這裡沒問題了,梅應朗將她的腳丫子放回水裡,起身走出去。

    低聲下氣賠不是,人家不買帳,馮蜜跳了起來,把熱死人的斗篷和羊毛披肩解下來,甩到一旁去,只著白色露肩小禮服,光著腳丫子便追了過去,一路氣沖沖地問著在工作室找著什麼東西的梅應朗,道:

    「梅應朗,你要氣到什麼時候?我已經跟你道歉了還不夠嗎?!」又急又氣的走過狹長潮濕的通道,站在工作室門口,小臉追得紅通通的她嘔道:「我不知道我的車子會在半路拋錨,不知道我的手機會沒電。那地方離村子很近,觀察過後,我覺得可以用走的。我不想坐以待斃的等著別人來救。給你添麻煩,我很抱歉。你、你再不說話,我要尖叫了哦!」

    心煩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梅應朗轉頭吼她:「妳小聲一點!」

    馮蜜差點被他氣憤的口水噴到,她氣嚷:「人家又還沒開始叫,你這豬頭!你才要節制音量,你的吼聲有回音,我的沒有耶!」

    梅應朗不理她,繼續在工作室走來走去,活像一隻北極熊在熱帶雨林裡迷失方向,焦躁不安地找著根本不存在的出口。

    馮蜜以食指點住她嫣紅的嘴唇,有些擔心地看著整個晚上焦躁不安的北極熊。她不曉得梅應朗為了什麼事情焦躁不安,大抵不外是王家人、長壽村民,再不然就是他的親親小侄女了。雖然她今晚的意外得為他的焦慮負點責任,但,梅應朗的怒氣絕對不會只是半夜三更去營救一個落難的美女那麼簡單。

    他不是一個抗壓性低的男人,不然,她不會對他動了心。

    梅應朗真的好焦躁,他怎麼了?王威今晚的警告突然閃入馮蜜心中。

    跟他今天遇見春柔姐有關嗎?

    馮蜜走進工作室想問清楚:「梅應朗,春——哎呀!」

    梅應朗站在工作桌前埋首工作,像在發洩心中的怒氣,他努力的把木板表面的凹陷狠狠補平之後,才發現這些板子裁錯了尺寸,根本不能用,白白浪費了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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