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蔡小雀
「不是這樣的!」莫飛見她一臉落寞,心陡然緊緊糾結抽痛了起來,急急捧著她的小臉轉向自己,聲音沙啞但真切地道:「小冬,那不是真的,妳的命沒有不好,也沒有人會背叛傷害妳的。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保護妳,決計不讓任何人傷妳,教妳難過!」
她震撼地望入他明亮真摯的眼裡,原本只是想戲弄他的一番詭計,卻在剎那間被他脫口而出的真心話給融化得七零八落,化成了一攤春水,暖暖甜甜地竄流在她的四肢百骸間。
該死了,她眼眶迅速濕熱了起來,竟然超想狂哭的。
就在這感動到亂七八糟的當兒,她精明的腦袋瓜卻又自動分析起了這番甜膩到她心坎底的話裡矛盾所在──
「阿飛哥哥,包括你在內嗎?」她壓下心裡的激動,凝視著他問道。
「我?」莫飛愣怔了一下,不甚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如果是那些毫不在乎的阿貓阿狗,那麼我是半點也不會為了他們的言語行為感到受傷,反正誰人屁股後頭沒閒話可說呢?但是真正能夠傷害到一個人的,往往是那人最在意的心頭人……」她澄澈晶瑩的丹鳳眼盯著他,真心地問:「阿飛哥哥,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你會傷我的心嗎?」
「我……」他無言以對。
該怎麼回答?又該怎麼承諾呢?
「阿飛哥哥,你會存心傷害我嗎?」她不放棄地追問。
雖然認識不到一個月,但是在她心底已經無可救藥地將他認作是自己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她喜歡看他笑,看他皺眉,看他吟詩作對,甚至是被她捉弄時的靦腆又好氣的模樣。
不知從幾時起,她變得好在意他是不是開心?是不是吃飽飽?是不是穿暖暖?
她渴望聽到他稱讚自己,渴望他摸摸自己的頭,甚至是疼寵又無奈地對她大吼。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覺到自己在他心底是特別的,是他最最寵愛的小女人。
「我自然不會存心傷害妳。」這個好回答多了。莫飛吁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妳的身世那般可憐,從小到大受了許許多多的委屈又吃了那麼多苦,如果我還成心傷害妳,那我還算是個人嗎?」
「阿飛哥哥……」她大喜過望地看著他,忍不住心情激昂地衝進他懷裡,小臉深深埋進他溫暖結實的胸膛,小手緊緊抱著他的腰不放。
他接住了她橫衝直撞而來的小身子,大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背脊,滿心感觸與傷懷。
「可憐的小冬。」嗚嗚嗚。
他誤以為她問的是「這個這個」,她則誤以為他承諾的是「那個那個」,兩人都因一時心神太過激盪,這一瞬間的氣氛又太過浪漫,所以誰也沒有多轉個心思去細想兩人的問答之間,其實出了個看似微小卻極其嚴重的大樓子。
「好了,乖啦、乖啦。」最後還是小冬先恢復過來,抬頭對他嫣然一笑,看著他泛紅的眼睛,「有沙子跑進去了是不是?我幫你吹吹喔!」
莫飛訕訕然地瞥開頭,眨掉眼裡不知幾時又聚滿的淚水,硬起聲音道:「我、我自己來就行了。」
「阿飛哥哥,你真是個感風吟月的詩人胚子,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浪漫又容易感動的人呢!」她崇拜地望著他。
「是嗎?」他忍不住飄飄然得魂兒欲飛。「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平常多培養愛看書的嗜好,有空暇時多思考思考做人的道理,我想有朝一日妳也能變得像我這樣通身上下充滿著書卷濃厚、文質彬彬的氣息。」
「怎麼可能像你這樣呢?像你這種文武雙全的好男兒已經是天下無雙了。」她滿眼寫著愛慕。
不管怎麼說,阿飛哥哥是她心目中最偉大最厲害的英雄了。
「呵呵呵,好說,好說。」他靦腆地摸著頭傻笑,笑容都咧到耳朵邊了。
「阿飛哥哥,咱們趕了好些天的路,好不容易進了大城,總得好好吃一頓,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你說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他慷慨的答應。
「嗯,還有天也暖了,咱們該換些輕薄舒服些的衣裳了。」她拉拉身上的兔毛裝。
雖說這是阿飛哥哥在一個市集裡買給她的,她珍惜得怎麼也捨不得脫下,問題是,這身兔毛棉襖總得換下來洗一洗、曬曬太陽吧?她覺得自己活像醃醬菜,都快臭酸掉了。
一個臭臭的小冬怎麼吸引得了一身男子氣概的阿飛哥哥呢?她一定要讓阿飛哥哥不只喜歡,還要為她神魂顛倒,嘿嘿!
「輕薄?」莫飛聽到這兩個字,滿腔的歡喜便竄逃一空,代之而起的是驚慌。
「是啊,穿輕薄點的比較舒服,也不會滿身都是汗。」
他的腦袋裡自然而然冒出了小冬穿著若隱若現的絳紗宮裝,露出了粉嫩渾圓的肩頭、纖細的玉頸和胸前一抹春光……
轟地一聲!他腦門炸開了滿滿的氣急敗壞。
「不成!」除非他死,否則那些死色狼休想看到她一身輕涼打扮。
「為什麼?」她一臉疑惑。
「因為……冬天哪,妳想凍死自己嗎?」
「這兒已經不那麼冷了,太陽一出來,我都覺得熱了呢!」她忍不住抹抹頸項間微沁出的汗珠。
莫飛眸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的小手,移向她纖纖素手抹拭玉頸間肌膚的動作,喉頭不禁跟著咕嘟吞嚥了口口水。
他開始幻想著其他男人一雙雙賤睛色眼全看得到那顆顆晶瑩誘人的汗珠在她柔嫩肌膚上的模樣……
「不──行!」他都快爆血管了。
「可是……」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他極度不爽地轉過身,擺明了沒得商量。「就這樣了。」
「阿飛哥哥……」她一臉迷惑。
為什麼阿飛哥哥不讓她買些輕薄舒服的衣裳換上呢?難道是……
他身上的盤纏不夠了?
「肯定是這樣,可他又不敢讓我知道,怕傷了男兒自尊心。」她心底又是窩心又是感歎。「這阿飛哥哥真是的,一路上有好玩的、好吃的統統買來給我,都沒替自己的荷包想想……曹小冬呀曹小冬,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會待妳這樣好嗎?妳千萬得好好珍惜才是。」
既然認定他是她的男人了,那麼他就歸她罩,她也自然不能讓他吃苦受委屈……
啊哈!
她亮閃閃的丹鳳眼轉了轉,計上心頭,已經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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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莫飛在客棧櫃檯登記投宿的當兒,小冬偷偷溜了出來,在人中處黏了一道八字鬍,帶著小板凳和捲成一團的招牌布巾,套上藏青色衣袍後,轉眼間,神算子「曹大仙」再度重現江湖。
她相中大街上人來人往最熱鬧的一處,在一棵老棗樹下便開張了。
「求靈簽,卜聖卦,不准不要錢哪!」
不一會兒就吸引了一名瘦弱的老婦人來算命。
「真靈嗎?」
「怎麼不靈?我聞名大江南北的曹大仙是鐵口直斷,不靈不要錢!」她拍拍胸口,倏地皺起了眉頭,煞有介事地端詳著老婦人的一臉愁容。「這位老婆婆,您家中最近有麻煩事紛迭而來,擾得妳睡也不是,坐也不是,成天以淚洗面歎氣為生,是也不是?」
「皇天菩薩啊!」老婦人哭得紅腫未消的老眼驚異地大睜,顫聲叫道:「大仙,您怎麼知道呀?真是活神仙再世,活神仙再世啊!」
「您老先別激動,先告訴我您的生辰八字,我數算數算,看看能不能化解您家中的劫難。」小冬只消瞄一眼就知老婦人家經濟堪憂,尤其明顯面黃肌瘦,身上衣服滿是補丁,想必家中若非就快無米下鍋,便是有人生病無錢聘醫,再不便是子孫不孝。
老婦人連忙告訴她自己的生辰八字,邊說邊歎氣流淚,「我真是命苦啊,大仙,不知是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壞事,或是沒有在菩薩面前燒好香,出了那不孝子……」
唉,就說吧!
「不打緊,有劫就有解,且讓我屈指算算。」她安撫地拍拍老人家枯瘦的手背,認真地思索沉吟了起來。「您武曲七殺入夫妻宮,不妙啊,易成孤寡……」
「嗚嗚嗚,大仙,您真準哪!我那老伴三十年前就自個兒痛快伸腿翹辮子去了,留下我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婆子被兒子欺陵,嗚嗚嗚!」
「又兼破軍星入子女宮,唉!想必您子女生性倔強浪費又親緣薄,經常忤逆您是也不是?」平心而論,這位老婆婆的命格還真不是普通的慘不忍睹。
「哇……」老婦人哭得更大聲了。「是呀、是呀,就是這樣……實不相瞞,剛剛我已經被我兒子、媳婦趕出來了,他們埋怨我是個老不死的,只會多吃米糧不做事,嗚嗚嗚……」
小冬本來是想拐騙她錢的,聽到這裡也忍不住被她哭得心都酸了,開口勸慰道:「老婆婆,您別難過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今日他無情待妳,明朝換人無情待他,天理循環天公地道,終有一日他會自食惡果的,現在您得多多保重身子,就別為了那等不肖子孫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