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宋雨桐
痛!她輕喘一聲,克制著不叫出聲。
喵喵∼∼
但貓卻在叫,一直在她身邊叫,彷彿是一隻訓練有素、專門探視敵情、正在跟它的主子打暗號的貓。
完了!他們一定會發現她的!
果真,下一秒鐘她便聽見了──
「窗外有人。」
低沉淡定的嗓音聽來似乎有點熟悉……
不過,夏黎已經來不及看清楚對方是誰,因為數發子彈砰然劇響,紛紛不約而同地朝她這邊射過來──
看不見屋內的人,夏黎只能隨便朝那個方向射出數槍以退來人的逼近,接著,她下意識地選擇往木屋後方的土堆上頭跑,然後,她聽見了數十道的槍聲在她的耳旁劃過,有的在遠處,有的近在咫尺。
她的腿部中槍了……就在她爬上土堆的第一秒鐘。
「有警察埋伏!」木屋裡頭的人突然大喝著。
「別管那個女人了!一堆警察朝這頭衝過來了,大家快走!」
現場一片混亂。
「這些貨呢?」
「命都快沒了還貨呢?快走!」
「燒了它們!馬上!」
「什麼?老大?你要燒了它們?」
「不能留下任何證據,否則不小心被抓去的弟兄們就完了。馬上燒,一點都不能留!」沉聲說完後,這個被稱做老大的男人出乎意料地邁開步伐,快步從木屋後門往後方走去。
「老大!後面有警察,你應該從地道──」
「我馬上回來,你們顧好自己就好,我不會有事的。燒完東西就快走,聽見沒有?」
「是,老大!」聽從命令,掏出打火機在木桌上放了一把火。
火勢延燒得很快,十數分鐘的光景,整座木屋便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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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以為這一次真要命喪黃泉了。當她隱身在屋後的土堆上方,因為大腿的槍傷而動彈不得,偏偏木屋裡卻開始冒出濃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黑煙時,她想著,在流血過多而死之前,她可能會先被濃煙給嗆死。
大腿的槍傷傳來熱辣辣、燒灼著的痛,讓她不住地冒出冷汗,即使緊咬著貝齒仍抵不住那股疼痛感地直打顫。濃煙嗆得她猛咳,淚水不住地溢出,視線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等等,眼前好像站著一個人,一個很高大的男人……
夏黎眨眨被熏得發酸發疼的眼,意識渾沌中,仍強忍著疼痛地開了口:「是誰……站在那裡?」
對方沒開口,只是朝她走過來。
「是誰……」她再問,劇烈的咳嗽讓她頭昏腦脹、淚水直流,濃煙根本讓她睜不開眼,她試著拿槍指著前方。「你不說話我就開槍了!」
對方的反應卻是走上前,一把拿走她的槍,然後拿出一條手帕綁住她大腿槍傷的上方,彎下身子攔腰將她抱起,大跨步地離開了現場。
這個懷抱、這個胸膛、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就算眼睛睜不開、看不清,夏黎也知道他是誰了。
心微微扯著,眼睛又痛又酸,淚水狂肆奔流,她卻緊咬住雙唇,不想讓自己哭出來,不想在他面前崩潰。
「我知道你很痛,痛就哭出來。」男人壓抑的嗓音裡帶著淡淡的心疼。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低啞地哭出聲,雙手緊緊扯著他的衣服,身子因為壓抑著哭聲而極力地顫抖著。
他根本不知道,真正令她椎心泣血的痛,是因為心,而不是槍傷。
「夏黎……」
「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你給我記好了,今天……就當我們從來沒有相遇過。」
聞言,心一動,秦冀天瞇了眼,略微迷惑地低頭審視著懷中的人兒。
「就當作……我還你的救命之恩。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夏黎幽幽地抬眸看他最後一眼,然後閉上。
不打算再張眼瞧他,不打算再開口跟他說話,就當作……她昏迷了,又或者根本不識得他的名、他的姓,甚至是他的樣貌。
放鬆了緊繃傷痛的身子,她安靜地倚偎在他懷裡,動也不動,然後,她想,她真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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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黎在醫院裡整整住了半個月,而有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像個犯人一樣地接受著香港警方的拷問,問題不外乎是──她是讓誰送來醫院的?是怎麼躲過那場槍林彈雨的?那天在屋子外頭是否看見了什麼人?
她把事實全說了,只除了秦冀天救她一命這件事,因為──她昏迷了。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對於是誰救她、把她送到醫院一事,本來就不應該知情的,不是嗎?她的不知情是理所當然的。
孟加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後,也從美國飛來香港看她,在她受傷住院的這段日子裡,孟加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在她身邊保護她,甚至替她擋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干擾,讓她得以好好的休息。
半個月後,她出院養傷,孟加還是像個保母一樣地伴隨左右,好像她只要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就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這種情況真的很好笑,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孟加卻拿她當小孩在保護。
夏黎拄著枴杖,緩緩地走在警察宿舍外不遠處的公園裡。微風徐徐,讓她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氣。
孟加邊陪她走著、邊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這才側臉瞧她。「怎麼樣?美國的空氣還是比這裡好吧?」
夏黎抬眸望著眼前這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我沒有要求你留下來陪我,孟加,你隨時可以回美國。」
孟加看著她,笑著直搖頭。「你這個女人,很會傷別人的心耶!沒想過我的心會痛嗎?」
她古怪地看著他。「你可不要告訴我,你一直留在香港是因為你愛上我了,捨不得離開我。」
這是不可能的!她跟他已經同事六年了耶!要愛早愛了吧?更何況她根本沒感覺到他愛她啊!
「如果是呢?」
「別開玩笑了!」夏黎扁扁嘴,秦冀天的微笑突然飄進了腦海,讓她的眼眶一紅,她忙不迭地別開眼。
近來的她,似乎分外的脆弱,只要想起那個男人,她的情緒總會失控得厲害。她已經盡可能的不要想他了,但很多事根本不受人控制,例如:思念。
「夏黎,你好像變了。」孟加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她本來就美,如今那瑰麗的容顏上又不時地再添上一抹羞澀紅暈及落寞倜悵,竟意外地惹人心憐。「告訴我……你是不是戀愛了?」
心一驚,被人看透的狼狽讓她下意識地開口防衛。「胡扯!」
「我看是真的……」孟加越瞧她越覺得詭異,因為夏黎是個冰霜美人,他從沒看過她臉紅,這回來香港,卻常常發現她在臉紅。
「喂,再胡說小心我不理你了!」被他盯得心虛,夏黎索性拄著枴杖快步往前走。
「你別走那麼快,小心傷口裂開。」孟加擔心地警告著。
「好了七、八成啦,你別像我老爹似的老擔心。」說歸說,夏黎還是放慢腳步。
孟加追上前,帶點認真的神情看著她。「你真不跟我回美國?」
回美國之後,她就再也看不到秦冀天了吧?夏黎的心裡發悶,不語。
其實她心知肚明,就算留在香港,她也見不著秦冀天。在她養傷的這近一個月裡,他只在她的夢裡出現過。
但,感覺總是不一樣。因為在香港,他跟她看的是一樣的夜景,吹的是一樣味道的海風,彷彿這個男人就在她身邊一樣。
她笨她傻,像個呆子似的,卻不可自拔,情願沉淪。
終於有點像個女人了,她想。
為了一個男人癡傻顛狂,卻管不了值不值得……
「我答應你,孟加,等我腳傷痊癒之後,我就馬上回美國。」總是要放下的,只是她還需要一點時間去學習遺忘。
「真的?你真放得下『黑鷹幫』的案子?」這次香港警方出動了一百名警力圍捕,雖抓到不少幫派分子,卻都是些小嘍囉,而且,因為沒有販毒的證據,到最後只能無罪釋放。
只能說,「黑鷹幫」的手腳很快,而警方的速度太慢。不過,這其中的因由其實有點古怪,既然已事先埋伏,怎麼說也不該空手而回,關於這些疑點,他還得努力地查清楚。
她不想,但卻不得不放棄,因為,她已經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做到行事中立,不為那一丁點清淺的愛戀所牽絆了。
夏黎低眸一笑。「『雅爾』已經被捕了,不是嗎?我在香港的任務已經完成。我想,我沒有再待下來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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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應近月來香港警方三番兩次的突擊行動,「黑鷹幫」三個月一次的秘密集會地點改在一艘巨大的遊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