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佟月
白虎嘯望著跟他分椅子坐的小不點,心情特好。唉,他的大男人心態在作祟了。小秦如果只屬於他一個人,那該有多好?他心裡暗自想起一些事……
若雪的老爸老媽感情非常好,老是把這個意外生下的女兒當作電燈泡。仗著有大把大把的遺產可以花用,他們常常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兩人手牽手一起環遊全世界。
秦若雪被拋棄慣了,也獨立慣了,並不以為意。
白虎嘯的母親更誇張,當他還是個連爬都不會爬的巨嬰時,她就帶著他離家出走,還讓他從了母姓。心想反正給夫家生了兩個兒子,自己帶走一個,一來不會思念兒子過度,二來不會讓夫家無後。
白虎嘯自小就對生父沒有什麼探究,倒是好奇為何天天無所事事的老媽可以讓他過安穩的日子。
原來,白虎嘯的母親年輕時因為商業聯姻,嫁給了美國Otisan企業的少東伊恩.凱恩斯,也就是白虎嘯的生父。當年離家時,母親更帶了不少的私房錢,夠他們母子倆一輩子花用。
多年後,約莫在白虎嘯國三時,他親生父親找上門,擺明了舊情難忘,希望再續前緣,希望他母親重新考慮。他本來一直以為他父親是那種標準市儈的生意人,但出乎他意料地,父親專情又溫柔,是個標準的新好男人。
而事實也證明是他母親當年思想叛逆,因為不滿年紀輕輕就被迫嫁入豪門,才在嫁進去後三年便逃之夭夭,還拖了無辜的他當陪葬品。
終於,父親說服了母親回去共享天倫,當個閒閒沒事、數鈔票度日的少奶奶。
可白虎嘯一點都不想去美國,對當個少爺也沒啥興趣,而對於自己將接收「艾柏特.凱恩斯」這個新身份更是反感,他堅決留在台灣,死都不走。因此,在他一雙父母以及哥哥布萊德的說服無效後,他的單身漢生活便早早開始。
綜合以上這幾點,白虎嘯是非常高興,因為天時地利人和,他可以隨時拐騙若雪到他家。若雪吃進肚子的一切東西,從早餐到消夜,全給他包辦了。反正他老爸身為大企業的老闆,有錢有勢,每個月寄給他的零用錢本來就不少,再加上因為不能就近照顧他的愧疚感,他的零用錢時時調漲。
所以不論秦若雪再怎麼會吃,這一點伙食費根本不算什麼。
也因為如此,他和若雪兩人幾乎下課時間都黏在一起,她一到學校就會去找他拿早餐,上午第二節下課、中午午餐時間、下午第二節下課各要一個便當。如果有體育課等消耗能量的課,那就得再追加點心,放學後就把她拖回家吃飯,做功課、讀書、打電動,十一點半再幫她打包個消夜載她回家……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不住在他家。
寒假,農曆年到了,白虎嘯的父兄和娘親硬是抓他到美國度假,一起共享天倫之樂。他知道自己反抗也沒用,除非他希望一覺起來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地架到飛機上,否則還是乖乖聽話比較好。
但這讓他非常的不滿意,因為他知道秦若雪的父母最近已經玩到奧地利了,完全忘記家鄉有過年這檔事,也忘記有個女兒,就算他們趕回來也趕不上大年初一,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想。
要是他的家人不來阻撓,這個寒假他可以有非常多的時間跟秦若雪一起培養感情,但悲哀的是,後者對於沒有跟他混在一起或許根本無所謂,只傷心她的伙食來源沒了。他這樣的父母和她那樣的父母,真應該抓起來、剁一剁,然後丟到果汁機裡頭攪一攪,混合一下比較正常。
他臨行前,還幫她的家貼春聯、大掃除,希望她也有些過年的感覺,只差沒有除夕那天也留下來拜天公。除此之外,怕她餓死,他還做了一堆蘿蔔糕給她,做到他覺得自己跟鄉下的老媽子沒什麼兩樣。
然後,他百般不願地上了飛機,與他的家人團聚去。
何謂度日如年,就是他待在美國「享受」當少爺的那段日子。人生地不熟的,一堆人搶著要伺候他,父兄又老是用感動萬分的眼神看著他,哥哥布萊德還拖著他在他們的大宅子裡亂逛,跟他解釋牆上那個晚上見了會以為是鬼的老太婆畫像,是凱恩斯家幾百年前的祖先。
痛苦……他只能這般形容。
他盼呀盼,一直盼著開學。原本他和家人說好開學前五天會讓他回來,調個時差、休息一下。
但他早該料到三人是沒有誠信的傢伙,也該料到「三人成虎」的情況——那三隻有權有勢又因為是地主而佔上風的老虎,跟他這只有志不能伸的老虎……勝負應該很明顯了吧!
虎落平陽都會被犬欺了,何況他落到的是America。
結果他親情氾濫的父母、老哥竟然偷偷地把他的機票延後延後再延後,開學都過了兩個禮拜還一直跟他說沒關係、沒關係?!他是不在乎開學,可是他還有一點責任心啊,怎麼可以丟下學生會不管?而且重點是他很想看看他的小秦……
到最後,他幾乎要死給他們看了,一手將菜刀架在脖子上,一手要他們交出機票行李和護照,好不容易才逃回台灣。
回到台灣的家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來不及去找他可愛的小秦。
於是,他打電話給她,兩人愉快地閒扯一些五四三,她聽到他回來很開心,但他明顯地感受到,她的態度有點怪怪的。
而當他告訴她第二天早上他會載她上學時,那個小不點竟然給他遲疑了三秒鐘,然後才婆婆媽媽的說了一聲:「好、好啦……」
呿!放眼望去,多少女人想要坐他的車,她竟然還給他遲疑!怎麼?過了個年又兩個禮拜,她就變得扭捏起來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一半是因為興奮,一半是因為若雪家離他家有一段距離,而且跟去學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騎啊騎,遠遠的他便看到他的小秦……皺了眉頭,是視差嗎?他怎麼覺得她有點……長?!直到停在她面前,他才確定他所看到的,也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他的眼皮隨即不自覺跳個不停,嘴角也不停抽搐。
這……這個足足有一百七十公分的女人是誰?他那可愛的小不點上哪去了?那個只到他胸的高度、跟他講話不時跳啊跳的小秦上哪去了?那個他垂下手正好可以摟到她的肩的小秦……到底,給他媽的上哪去了?!
誰啊,告訴他!有人六個禮拜會暴增十幾公分的嗎?啊?!
「你、你那是什麼表情?」若雪被觀賞得有些不悅,本來還有些尷尬,現在變成惱羞成怒,咬著唇,罵了一聲,抄起手中的籃球砸向他。
「妳……」他反應快地接住球,無法撫平心裡的怒氣,低聲吼道:「妳在過年期間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吉貝素?」
「白癡!那是植物的生長激素,對動物沒用!你生物爛就閉嘴啦!」
「那妳到底是吃了什麼?」白虎嘯不爽自己被鄙視,越吼越大聲。
「我每天都吃你做的蘿蔔糕啊!天天吃、天天吃,我才要問你咧!你是在裡頭加了什麼東西?」若雪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除了憤怒,還包括這一個月來自己也飽受的驚嚇,聲音微微顫抖著,她幾乎要抱著一旁的榕樹號啕大哭起來。
這白虎嘯到底是不是朋友?沒有安慰她就算了,還怪她,真、真是王八蛋!
其實在白虎嘯回來前她也不敢去上學,所以她連帶地多放了兩個禮拜的假,這樣大的變化害她根本不敢出去見人,也不敢跟任何人講,因為實在太丟臉又太嚇人了。她的身材可以說是從頭到尾全變了樣,她甚至還很恐懼,會不會哪一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的臉不見了或是手腳顛倒了。
她竟然還對鏡子產生恐懼!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兩個禮拜前,眼看就要開學,她只好勉強套上她媽的衣服上街去買新制服,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全都買大一號的,要不然今天就沒辦法見人了。
她滿心期盼他能夠回來,給她一點主意,就算是遞張面紙安慰她也好。結果他竟然這樣對她,還惡人先告狀!她乖乖吃蘿蔔糕有什麼錯了?她只是寒假才過了一半,就把它們通通吃光光而已呀!有錯嗎?
「妳……哼!」白虎嘯望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肚子莫名的不爽,更不知道要怎麼宣洩,只能盯著她,良久良久才吐了口悶氣。拿出安全帽遞給她,沒好氣地說了句:「上車啦!」
她變成這樣,真是、真是什麼都不對勁了!他完全不知道要把視線放在哪。
「你哼個什麼勁!」她依言上車,卻發現怎麼摟他都不對。以往,小不點的她,就只有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背上的份。可如今,她已經可以搭上他的肩膀了,她的視野寬廣起來,看得清他的側臉、他的背影、他粗壯的臂膀……還是摟腰好了,這傢伙飆起車來像開戰鬥機一樣,還是為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