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元渝
躺在床上的孟宇田一聽到開門的聲音,以及些許動靜,就醒了過來。
看到女兒,安心地一笑。「瑤瑤,你來啦?」
孟宇田輕輕地開口,因為剛睡醒,聲音有些沙啞,他撐著雙手想讓自己的身子撐高一點,卻徒勞無功,反而牽動到傷口,讓他深深地皺起眉頭。
孟瑤連忙上前扶住父親。「爸!別起來,不是才剛手術完嗎?」
「唉!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孟宇田搖搖頭,幾分無奈。
「你看看,外頭天氣這麼好,真想出去走走。」
「可以的。」孟瑤安撫地笑笑,走到病床後頭幫父親把床瑤起來。「只要你好好休息,好好養身,馬上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好好休息,好好養身」不知道需要多少的金錢與時間堆砌而成。
孟宇田看著女兒的臉,感歎道:「瑤瑤,你這陣子瘦了不少,讓吃苦了,我這副老骨頭真是不中用,一個小小車禍竟然就傷成這樣子……」
「爸!你才不是老骨頭呢!」孟瑤撒嬌地抱住父親,然後一臉神秘兮兮地說。
「偷偷告訴你,外面的護士都會問你幾歲,她們都說你看起來不到四十呢!所以你如果趕快好起來的話,還可以去騙那些小妹妹呢!」
孟宇田好笑又好氣,看著自己這個不正經的女兒,點點她的鼻頭。
「你喔!這個小腦袋瓜想些什麼?如果我真找個小妹妹來當你小媽的話,我看你媽大概半夜會來找我狠狠算賬。」
「才不會!媽最愛你了,才捨不得找你算賬呢!」孟瑤對父親嘟了下嘴,起身幫他倒魚場。「這是我特地煮的,對手術後的體力恢復很有效喔!喝喝看我的手藝怎麼樣?」
只要見過她父母的人,都清楚他們恩愛的程度,而身為他們的獨生女,孟瑤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父親是個奉公守法的公務員,而母親是個標準的家庭主婦,生活雖然不奢侈,但卻過得去。
不過從她高中開始,母親就一直身體不好,總是頻頻住院,到她念大學之後,更是沒有離開過醫院,母親索性將家裡的經濟大權全然交給她處理。
只有她知道,住院的費用讓家裡的經濟逐漸拮据,早就沒有多餘的存款了。
後來母親去世,父親雖然喪失精神依靠,但因為還有女兒要扶養,總是勉強打起精神來,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的日子也算快活。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父親竟在母親祭日當天,前往探視母親的時候發生嚴重車禍,脊椎嚴重受傷,緊急送入醫院。
「唉!」孟宇田看著女兒忙碌的模樣。「其實我真的希望你媽早點來找我,不然我這個身體,只會帶給你負擔而已……」
「爸——」孟瑤不滿地打斷父親的話。
「瑤瑤,我不是癡呆,我知道這陣子醫院的花費一定龐大得嚇人,就憑你的工作,怎麼負擔得起?」
孟瑤刻意燦爛地笑了笑。
「我不是說過別擔心錢的事情嗎?我們主管人很好,已經答應讓我周轉,你別煩惱這個嘛!」她坐下來,將魚湯湊到父親唇邊。「來,喝喝我煮的湯吧!」
由於父親脊椎傷得相當嚴重,必須動大手術,花費當然嚇人。
加上她知道一向最愛乾淨的父親不能適應多人病房,便私下決定讓他住進單人病房。也因為自己工作的關係請來看護,還有醫生所說的後續復健費用,她知道這些數目都非常可觀。
所以,單憑她在百貨公司當電梯小姐的收入,是絕對不夠。
為了父親,她只好用另一種方法賺取金錢,但是這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
孟字田握住她的手。「瑤瑤,如果錢不夠的話,我的退休金可以拿來用,千萬別把自己累壞了,知道嗎?」
孟瑤聞言,淡淡地笑了。
其實,老早就動用到他的退休金了,只是這陣子,錢就好像流水一樣,大把大把地流了出去,有時候根本沒看清楚就必須花掉。
不過她仍是不動聲色,不讓爸爸為這種事情煩心。
「沒問題,你不要擔心這個問題,只要安心養病就好了。」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爸,這個魚湯快喝吧!我要去上班了,今天要幫同事代班。」
孟宇田接過魚湯,好心疼自己的女兒。「瑤瑤,真是辛苦你了。」
「好啦!快喝湯吧!我晚上過來的時候要問問你心得喔!」她俏皮地笑笑,對他眨眨眼睛,見孟宇田被她逗笑了,便放心地走出病房。
看護站在走廊與其他護士說話,一見她出來,立刻走進病房。
孟瑤深深地看病房一眼,重重地吸了口氣。
每天晚上的宿醉,都會止她覺得整個人頭昏腦脹,此刻的她只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不過,她知道這些都是奢求。
好好賺錢吧!
為了父親,她絕對要堅持下去。
☆☆☆
金碧輝煌的大廳中,搭配著豪華昂貴的傢俱以及各式各樣飾品,處處都可以看出主人的貴氣與不凡。
關肆廷踏進屋子,淡漠地看了下屋內的裝潢,熟悉而陌生,美麗而缺乏生氣。
外頭因為寒流來襲,氣溫不到十度,屋內雖然開著暖氣,卻絲毫溫暖不了他這顆冰冷的心。
這顆心,早在他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溫暖過了。
「少爺!您回來啦!」管家程媽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上前為他脫去身上的大衣,一邊將關肆廷的大衣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一邊恭敬地道:
「老爺正等著您回來呢!現在在書房。」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抬起長長的腿,逕自上樓。
這裡,是他的家。
他不喜歡回家,除非是父親「命令」他回來,不然不會想主動踏進這個屋子。
順著熟悉的路徑,他來到書房門口,沒有敲門便直接開門進去。
關又男聽到開門的聲音,從桌前抬起頭來,因為關肆廷的無禮而皺了下眉頭。
「你沒有敲門。」他淡淡地敘述著。
關肆廷的嘴角微微一揚,那是一抹嘲弄的笑意。
「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是嗎?」
在這個家中長大的他,從來沒有體會過什麼叫做自己的隱私,父親到他的房間從來不會經過他的允許,甚至會翻閱他所寫的東西。
他忘不了當自己年少時完成的一首詩,當他還自認為那是曠世之作時,…進入房間問,竟看見父親坐在他的床上,當著他的面把作品撕毀。
「你還有時問浪費征這種風花雪月,又毫無用處的事情上!」
父親冷冷的說,將他身上所有的熱情全部撕毀。
關又男早習慣關肆廷的態度,他聳聳肩膀,刻意忽略兒子剛剛說的話。
「好久不見,兒子。」
「好久不見,老爸。」關肆廷以同樣的話回答,但是口氣中包含濃濃的言不山衷,他懶能地坐到一旁沙發上,故作忙碌地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找我回來有什麼事?我的秘書只幫我安排十分鐘。」
「十分鐘?」關又男皺皺眉頭。「我們父子說話也需要你秘書安排時間?有必要這麼生疏嗎?」
「生疏?」關肆廷冷冷說道,心裡覺得可笑極了。「這不是你教我的嗎?不能跟任何人保持親密關係,生疏是最好的保護色!」
他說著,腦海卻迴盪著十歲的那個生日。
他並不知道父母親為什麼要結婚,他也不明白婚姻制度到底帶給人們什麼,只有無止盡的痛苦與折磨。
從他慢慢懂事開始,他知道父親愛母親愛得瘋狂而且無法自拔,而母親總是一副嬌弱細緻的模樣,對他的生疏態度根本不像一般母子。
後來,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並不是母親自願,而是父親的強迫。
所以母親對他總是若即若離,沒有太深厚的感情,而父親只對母親有興趣,讓他的成長過程只有家教與保母。
他從沒怨對過,起碼他的家是完整的。
但就在他十歲的那個生日,使他對這些人產生恨意。
父親因為加班而留在公司,管家也不在,家坐只剩下他與母親。
他看母親拎著行李,躡手躡腳地出門,那時候的自己還天真地詢問:「媽咪,你要去哪裡?」
母親回給他一個笑容。「媽咪去幫你買生日禮物啊!」
為了這句話,他興奮了好久,父親晚上回來也幫他帶了生日蛋糕,父子倆等著女主人帶他的生日禮物回來。
深夜,他的生目已經過了,他才赫然發現自己十歲的生日禮物是「遺棄」。
父親發瘋似的將所有的傢俱摧毀,從此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是關家惟一的傳承者,但父親卻將他當成工具,在他十歲之後,就開始逼迫他學一些商業知識。寒暑假則必須到百貨公司打工。
從此以後,他沒有自己的時間,生命也不再屬於自己。
關肆廷曾經想過離家出走,但是在商場打滾十幾年的他,當然知道苦自己真的放棄,就完全損失過去的投資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