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我不希望再有人死掉，先是外公，外公好疼、好疼我的，可是為了幫我撿石頭，他卻被海浪捲走了，現在連貢丸也走了……我真的好想它，沒有它我睡不著覺。」說著，她的淚水突然奪眶，一顆顆的往下掉。「白天我可以讓自己很忙碌，只要忙碌就不會想到這件事，但是一到了晚上這麼夜深人靜的時候，教我不去想也很難。」
他伸出手想安慰她，但手一到半空中卻又縮了回去。「好、好，你別哭，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哭。」
小瓏用手背擦擦眼淚，用力擤了下鼻涕。「我不要一個人睡，小堯，你可不可以讓我睡在這裡？」
「嗄？」楊繼堯瞪凸了眼。
她垮下淚顏，「不行嗎？如果我假裝你是貢丸，那這樣說不定我就可以睡得著了。」
「要把我假裝成它？」他為什麼要充當那只奪走他初吻的笨狗？他緊閉了下眼在心中歎氣，很無奈的將身軀挪到雙人床的一邊，空出旁邊的床位。「算了，上來吧。」
「我保證不會吵你。」小瓏七手八腳的爬上床鋪，乖乖的躺下。
楊繼堯兩眼瞪著貼著壁紙的天花板，好像在尋求某人的開悟，心忖著：她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男人？
「小堯，你怎麼不躺下來？」她問。
他充耳不聞她的叫喚，努力的自我催眠、自我建設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她是朱小瓏，絕不可以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不想被爺爺追殺……」
他嘴裡念著，然後慢慢的將高大的身軀躺平，不敢隨意亂動。
見他躺好後，小瓏跟著往他身旁移動幾吋，側過身去，兩手緊抓著他的手臂，這才閉上眼皮，試著入睡。
「這樣教我怎麼睡？」楊繼堯全身僵直的躺著，一動也不敢亂動。「我真是自找苦吃。」
片刻之後，小瓏逸出了低吟，「貢丸……」
「算了。」這個辦法看來似乎還真的有用，他偏頭凝視她的睡臉，久久沒有轉開。「好好睡吧！」
他也試著讓自己睡著，今晚就當作是上帝給他的考驗吧！雖然他不信上帝。
然而睡夢中，小瓏的唇畔泛起一道只有自己明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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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放心讓小瓏一個人在家，楊繼堯連著幾天都帶她到公司當免費勞工，雖然已經有工讀生小妹，不過雜事太多也讓人真的忙不過來，現在多了她的幫忙，大家的工作效率還真的提升不少，而且即使不支薪水，她也做得很開心。
「好熱！我那台爛機車居然還給我半路拋錨……害我得花一百多塊搭計程車回來。」皮膚黝黑矮小的江群一邊走回座位，還一邊碎碎念。
旁邊的員工在旁邊調侃道：「拜託！你那台機車早該換了……」
「沒錯，都可以進廢車場了……」
他很不服氣。「我那台機車爛歸爛，但修一修還是可以跑，何況我哪有錢換新的？」說話的同時，他眼尾無意間瞄到蹲在辦公室一隅的身影正在忙碌著。由於「御花園」是間園藝造景公司，辦公室當然也耍弄成有自我風格的樣子，所以他們就辟了個角落，搭蓋出一座迷你型的人工庭園，這樣讓客戶上門談生意時，也能夠一目瞭然他們的專業。
「你在做什麼？」江群靠近小瓏問道。
小瓏將莖梢上的嫩芽用手一一摘除。「這些皇帝菊如果沒有摘心促進分枝，會長得不好看。」
「說的對，我最近太忙了，都忘了整理。」他敲了下自己的頭說。
她漾開笑臉。「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也沒事做，能幫到忙也是好的。」
江群見她動作俐落又熟稔，似乎經常在做這些事的樣子。「想不到你還懂得不少東西。」像是找到知己般，他也蹲下來幫忙。
「其實也沒有很多，這些都是哥哥教我的。」小瓏拿起花剪，幫四季秋海棠修去雜枝。「因為我很喜歡植物，所以希望它們都能長出最美的樣子，我有時還會跟它們說話，鼓勵它們快快長大、快快開花。」
他兩眼發光，一臉找到知音的興致勃勃。「真的嗎？來，握握手！其實我也會這樣做，雖然我家裡的人都說男人種這些花花草草太娘娘腔了，可是我就是很喜歡植物。」
「嗯、嗯，我瞭解你的感受。」她頻頻點頭同意。
「你一直都住在高雄嗎？」江群真想再多多認識一下這位「姑婆」。
小瓏將兩支瘦弱的枝條修剪掉。「對，我從出生就一直住在山上，這是我第一次到台北來玩。果然都市和山上完全不同，好多車子，又好多人，甚至大家走路都好快，我都快跟不上了，而且空氣也好臭，不像我們山上的那麼新鮮，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以來找我玩，我帶你去『秘密花園』看我們種的花草。」
「我一定會找機會去拜訪的。」他說。
她回頭看著辦公室裡的所有人，現在才體會到原來上班真的很辛苦。「大家這幾天好像都很忙，幾乎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
「嗯，因為我們最近剛接了一個大客戶，這位客戶是『虹閣』的老闆，他經營好幾家很有名的五星級汽車旅館連鎖店，每間汽車旅館前都有座庭園需要人幫忙整理，而且會去住宿休息的人大都是一些需要隱私的企業名流和明星，如果這筆生意真的談成，也會為我們帶來更多商機，所以大家都很緊張。」江群邊將幾朵殘花剪掉邊說。「不過我也聽說這位老闆的要求很高，可想而知大家的壓力會有多大，而我除了植物之外，對業務是一竅不通，什麼忙也幫不上。」
小瓏又回頭看著正和工作夥伴討論案子的楊繼堯，他眉頭深鎖、滿臉嚴肅，那是她從沒見過的表情，令她感覺好遙遠，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陌生人一樣，完全不像她從小認識的那個男生，而是個已經真正成熟的大男人了，她不禁看癡了。
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好幾下，她都沒發現。
過了好幾秒小瓏才總算回過神來。「什麼？」
「其實你很喜歡繼堯對不對？」江群雖然沒交過什麼女朋友，不過他還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因為那感情太明顯，而她也太不懂得偽裝了。
她大方承認。「我當然喜歡他了。」
「我說的喜歡是指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喜歡，我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喜歡？小瓏聽懂他的意思之後，小臉倏地漲紅了。「我、我才不是。」
江群試探她。「如果你不喜歡繼堯的話，那我可以追你嗎？」
「追我？」她偏頭看他。
「嗯，就是像男女朋友那樣交往。」他說。
她直勾勾的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你。」
小瓏苦笑一下，「喜歡我什麼地方？」
「你個性很單純。」江群發窘，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讚美的詞彙。
又瞅著他半晌，她才說：「其實我不像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很壞心眼，你不要被我的外表騙了。」為了讓喜歡的男人愛上自己，她可是用盡心機。
「沒關係，你可以拒絕我，但不要把自己說成好像壞女人一樣，反正我也不是頭一次被拒絕了。」江群自嘲的對她說。
看到這麼老實的男人，小瓏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你很好，真的是個好人，只是我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
他哈哈的笑說：「沒關係，反正好人卡我已經拿習慣了。」
「好人卡是什麼？」
揮了揮手，「沒什麼，不要管它了，下如我們來想想看該怎麼幫大家的忙好了。」
「是啊！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她好想幫楊繼堯分憂解勞，讓他不要這麼辛苦。
江群漫不經心的跟她閒聊起來。「前兩天我才聽繼堯他們說那位邱老闆的太太很喜歡筒瓣種的大波斯菊，幸好跟我們合作的一家農場有種，不然若要另外找恐怕就來不及了。」
「為什麼？」小瓏不懂這兩件事有什麼相關。
他簡單的解釋給她聽。「這就是談生意的技巧了，先送幾盆大波斯菊給邱老闆的太太，只要她高興，跟邱老闆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這筆生意就成功了。」
小瓏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沒錯，雖然說這種方法有點虛偽啦！不過要送也要送的有技巧，不能讓人家覺得你是在巴結他們，所以做生意其實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江群剪掉一串紅上的殘花，「聽說這位邱老闆都已經四十多歲快五十了，好不容易邱太太才幫他生了個兒子，不過這小孩從小身體就不太好。」
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是生什麼病？」
「好像是心臟方面的問題，不能走太久的路，有時甚至要坐著輪椅。」江群聳了下肩說。
「嗯。」小瓏低頭沉思，突然之間靈光一閃。「有了！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