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你好，我是……」敲了敲門，來應門的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長得和小瓏很像。不對！應該說小瓏跟她長得很像。

    朱太太微笑的看著他。「你是大柱的孫子繼堯吧？你是來看小瓏的嗎？快點進來，小瓏知道你來看她一定會很高興。」

    「我、我帶了一些餅乾來，這是我媽媽烤的。」楊繼堯看到小瓏的母親對他這麼和氣，更讓他有股小小的罪惡感。

    她笑彎了眼，「代我謝謝你媽媽，小瓏最愛吃餅乾了。」

    走進屋內，裡頭的裝潢真的很簡單清幽，連桌椅都是親手做的。門前放滿了盆栽，楊繼堯知道很多都是爺爺送給他們的，而他們也常去找爺爺泡茶聊天，難怪爺爺不喜歡搬到都市裡去住，因為在那裡很難找到像這樣有人情味的鄰居。

    「小瓏的房間在樓上，我帶你上去。」朱太太指著通往二樓的階梯，邊往上走邊說著，「我們家小瓏是在山裡長大的孩子，長這麼大還真的很少生病，不過這次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居然會中暑，還真嚇了我和她爸爸一大跳。」

    楊繼堯有些忐忑的跟在她後面。「很、很嚴重嗎？」

    「已經好多了，只是胃口不太好，吃不下東西。」她來到一扇門前，推門進去。「小瓏，有人來看你了。」

    躺在涼被下的嬌小身軀只露出頭部，說話有氣無力的，一點都不像平日活潑的她。「媽媽，是誰？」

    「你猜猜看。」朱太太回頭對他笑了笑。「繼堯，你陪我們家小瓏聊聊天，她的病說不定很快就會好了。我還有事要忙，我先下去了。」

    他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任務。

    「小堯！」見到是他，小瓏迅速的從躺姿換成坐姿，驚喜萬分的看著他。「你是來看我的嗎？」

    「嗯。」楊繼堯不敢直視她的眼，只是將裝了餅乾的紙袋遞給她。「聽說你都吃不下東西，所以我媽就烤了這些餅乾，要我拿來給你吃。」

    小臉登時綻放出光芒。「我最愛吃餅乾了。」

    楊繼堯裝得一臉很酷，不想讓她看出他很關心她的病情。「你、你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暑？」

    「因為……」她吶吶的說。

    「因為什麼？」

    小瓏垂下小腦袋，「因為我想知道大家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是不是覺得我真的很可愛，所以……」

    「所以怎樣？」楊繼堯皺著眉頭問。

    「所以我就一家一家的去幫忙，有幫張爸爸照顧他最喜歡的香草，還有幫王爺爺喂剛出生的狗狗，還有幫陳媽媽家的小寶寶換尿布，還有幫紀奶奶捶背……」她扳著細細小小的手指頭念道。

    「為什麼要做這些？」他張口結舌。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十指。「因為、因為小堯說他們只是在哄我，根本不是真的喜歡我，可是我好希望大家都是真的喜歡我。」

    「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就相信了？」楊繼堯大聲的問。

    眨著充滿信賴的烏眸，「因為小堯不會騙我。」

    聽完，他嘴巴張得老大，有好幾秒鐘說不出話來。「我、我就是騙你……」

    「小堯不會騙我。」小瓏堅持的說。

    楊繼堯老羞成怒的低吼，「你……你是笨蛋！」為什麼要這樣相信他？這樣會讓他很愧疚。

    「我不是……」

    他又吼。「你就是笨蛋！」

    「我真的很笨嗎？」她睜著天真的大眼問。

    「你……」楊繼堯為之氣結。「你給我聽好，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說的話。山上的人或許都是好人，可是都市裡的人就不一樣，他們很壞，而且很會騙人，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是大壞蛋，你不要傻傻的上當，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小瓏聽得點頭如搗蒜。「嗯、嗯，哥哥也是這麼說，他說都市裡有很多壞人，最喜歡騙人了。」

    「你知道就好。」他繃著臉說．

    她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小堯，謝謝你，雖然都市裡有很多壞人，可是小堯是好人，我相信你。」

    「我……」楊繼堯語塞。

    「嗯~~餅乾好好吃。」她吃了一塊，手上又拿起一塊。

    楊繼堯不自然的別開臉龐。「既然你已經沒事了，那我要回去了。」

    「小堯，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找你玩？」小瓏怯怯的發問。

    他想大聲的說不行，可是又狠不下心。「你在這裡應該有很多同齡的玩伴可以陪你玩，為什麼非要找我？」

    「因為我喜歡小堯。」她目光坦白的看著他。

    雖然才十四歲，不過他也常被女生倒追，更有人大膽的跟他告白，但是聽到小瓏這麼說，楊繼堯頓時之間還是臉孔發熱，有些不太自在。「你、你……咳，你太小了，等你大一點再說吧！」不過雖然不自在，他心中還是有一滴滴竊喜。

    小瓏一臉不解。「為什麼？」

    「因為喜歡這種東西是不能隨便亂說的。」被她告白讓他的虛榮心霎時漲得滿滿的，也就不再跟她計較之前的事。

    她緊皺眉心，又開始扳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我沒有隨便亂說啊……因為我也喜歡爸爸、喜歡媽媽、喜歡哥哥、喜歡貢丸，還有張爸爸、紀奶奶……」

    聽她越數越多，楊繼堯臉色又黑了一半，原來她喜歡的人那麼多，那剛剛就是他誤會了。「你已經喜歡這麼多人了，不差我一個。」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小堯。」小瓏正經八百的反駁。

    楊繼堯深吸口氣，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那你說，你為什麼喜歡我？」他知道自己對她並不好，又很凶。

    「因為我是姑婆啊！」她理所當然的說道。「哥哥說當長輩的都是這樣子，就算晚輩再壞、再不乖，還是會很喜歡他，而且我是姑婆耶！姑婆很大，不能跟晚輩計較……」

    她沒注意到楊繼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隨著她的話變得五顏六色都有，還自顧自的繼續講下去。

    「所以就算小堯對我很凶，我還是很喜歡你。」小瓏終於把一長串話說完。「咦？小堯，你怎麼了？」小瓏喘了口大氣後，總算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對勁。

    「朱小瓏，我這輩子都不會叫你姑婆！」他扯開喉嚨，聲嘶力竭的朝她大吼，然後氣急敗壞的衝了出去。

    他要馬上回台北，再也不要待在有她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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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後

    雖然楊家歷代都是花農，不過近年來市場的遽變，使得他們面臨了相當嚴重的瓶頸，不但不能再沿用過去的行銷手法，更必須想辦法轉型。因此就在四年前，在大學就讀土木工程系的楊繼堯，結合了一群對園藝和美工設計有興趣的朋友創立了「御花園」，大家半工半讀，開始經營這問小小的園藝造景公司。

    雖然剛開始什麼都要自己動手，不過他們不以為苦，反而把它當作畢生的事業來努力打拚，當然在草創初期他們必須不斷的向客戶推銷和遊說，真的非常辛苦，但直到工作夥伴們紛紛都畢業，楊繼堯也服完兵役回來，他們的努力終於有了一點成果，雖然訂單不多，金額也不大，連支付薪水都有困難，可是年輕人擁有的就是自信和衝勁。

    又經過幾年的奮鬥，在幾個工作夥伴的胼手胝足、努力不懈之下，訂單也就在一傳十、十傳百的口耳相傳下，自動的找上門來，儘管還是無法轉虧為盈，但是他們相信再過一段時間，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待會兒記得到『十全十美』那兒換新的盆栽，他們希望這次改種顏色亮一點的花煙草和千日紅……」

    楊繼堯和幾位工作夥伴坐在不到十坪大的會議室內，討論著這禮拜的工作內容。雖然他名片上的職稱是董事長，而楊家在「御花園」的股份更佔了百分之七十，但是他依然穿著簡單，還像工人似的搬貨，而不是端起老闆的架子指揮大家，這也是眾人服膺他的原因之一。

    「還有春天快到了，林董家裡的庭院也想要跟著換季，心芸，因為當初是你先跟對方接洽，比較熟悉客戶的想法，所以還要麻煩你跟家誠跑一趟。」

    坐在身畔的方心芸有著纖柔的外表，留著長髮的她是屬於古典美人那一型的，而坐在她對面的包家誠戴著眼鏡，是斯文精明型的男人，和他是念大學時的同學兼死黨。

    被點到名，方心芸柔柔的笑著，「我現在是會計，這個任務應該交給佳娜去才對。」

    「噗！」有著母老虎個性的李佳娜把正喝進的咖啡一口噴出。「咳、咳，我為什麼要跟他去？」

    包家誠也哼了哼，故意和她槓上。「我也沒說要跟你去。」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瞪眼。

    他冷笑，「你說呢？」

    「不要吵了！」楊繼堯厲目一瞪。他儘管還年輕，但是工作起來不但認真也實事求是，絕不容他人馬虎。「好吧！林董那兒就交給家誠和佳娜去了，不過你們最好先擬幾份設計圖讓客戶先當作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