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楔子

    「大柱，為什麼我沒有哥哥？」

    八歲大的小女孩張著天真的雙眼望著坐在身邊的人，她好想有個哥哥，因為爸爸媽媽只有她一個女兒，所以每次看別人的家裡有好多兄弟姊妹可以一起玩，好開心、好熱鬧的樣子，她就好希望能有個哥哥。

    大柱歪著頭，抓了抓滿頭的白髮。「為什麼想要哥哥？」

    「因為隔壁的彩雲每次都跟我說『我哥哥游泳好快』、『我哥哥會爬樹摘水果給我吃』、『我哥哥會帶我出去玩』，有哥哥真好，所以我也好想要一個哥哥，大柱，要怎樣才能有哥哥？」她仰起小小的臉蛋，滿眼期待的問。

    這個問題讓他很頭痛。「呃……」

    「你也不知道嗎？」小女孩失望的垂下頭。「我有問過爸爸媽媽，他們說我只可能有弟弟或妹妹，是不可能有哥哥的，可是我真的好想要有哥哥，這樣就可以跟彩雲比誰的哥哥最厲害了。」

    他偏頭苦思，想不出怎麼幫她變出來。「你真的這麼想要哥哥？」

    「嗯、嗯。」她用力點頭，小腦袋靈光一閃。「不然你當我的哥哥好了。」雖然大柱年紀真的有點老了，可是他非常疼愛她，有好吃的東西也都會拿給她吃，還會讓她到這座「秘密花園」來玩，因為她最喜歡這裡的花了，所以如果他來當她的哥哥，大家一定會很羨慕她。

    聽到小女孩這麼說，一向不服老的大柱也頓時覺得不太妥當。「這個……好像……不太好吧……」別人說不定會以為他有戀童癖，或是個喜歡佔小女生便宜的變態狂，到時免不了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小女孩聞言，眼淚汪汪的瞅著他，「不行嗎？你不想當我哥哥？」

    「呃……」見到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女孩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模樣，大柱也於心不忍了，挺起胸膛拍了拍，不過拍得太用力，連咳了好幾聲。「咳、咳，好吧！那我就來當你的哥哥好了。」

    小女孩此時總算破涕為笑了。「真的嗎？你真的願意當我的哥哥？」

    「當然，我說話算話。」他一副很驕傲的樣子。「而且我從小也一直想要有個像小瓏這樣可愛的妹妹，可以跟我撒嬌。」

    她漾開甜美圓潤的笑臉，「哥哥！」

    「妹妹！」大柱也抱住她，揉了揉小女孩那又黑又軟的頭髮。「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誰敢欺負你就是看不起我，我會幫你揍他。」

    「嗯。」小腦袋用力點了點。

    就在這時，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和大柱同樣有副高大壯碩的身材，只不過是年輕了二十多歲，但一看就知道兩人是親生父子。

    「爸，我要回台北去了。」每隔兩、三個月他就會上山來探望父親，就怕他不懂得照顧自己。

    「定山，你來得正好，過來一下！」大柱招手將兒子叫了過來，為他介紹身高只到自己腰際，有張蘋果臉蛋的小女孩，一臉得意的炫耀。「她是小瓏，是我剛認的妹妹……」

    男人呆住了。「什麼？」他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你才幾歲就開始重聽啦？住在都市就是這樣，那兒空氣不好、水也不好，很容易生病的，叫你們全家搬來山上住你又偏偏不要。」大柱自說自話的歎氣。「我再說一遍，你仔細聽好了，她叫小瓏，是我剛認的妹妹，以後她就是我們的家人了，你要叫她一聲『小姑姑』。」

    這次是真的聽清楚了，但男人的嘴巴卻張得好大。「妹妹？爸，您都是六十幾歲的人了，怎麼會認個這麼小的孩子當妹妹？」

    「什麼六十幾歲？我今年也才不過六十一而已。」他特別強調出數字。「你的意思是說六十一歲就算老了是不是？你這個不孝子！」自認還很年輕，一點都不服老的大柱氣得撲撲跳。「我的身體還很勇，從來沒有生病過，可不輸給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什麼我不可以認個妹妹？」

    被父親一陣數落，男人自知踩到地雷，連忙低頭認錯。「對不起，爸，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女孩這時仰起紅通通的小臉，「哥哥一點都不老，每次賽跑我都跑輸，哥哥是最厲害的。」

    「就是說、就是說。」大柱從鼻端發出輕哼，示意要兒子多學一學。「總而言之，小瓏是我最喜歡、最可愛的妹妹，所以你得叫她小姑姑，而且以後要尊敬她、愛護她知道嗎？」

    看著都可以當自己女兒的小女孩，男人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反應。

    大柱橫眉豎眼的低斥。「還不快點叫？」

    不要說父命難違了，尤其他這個頑童似的父親，人老心卻不服老，要是不順著他的意，他就會跟你冷戰到底，因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叫了。「小、小姑姑。」

    「好乖。」小女孩開心極了。

    這下大柱可得意了。「那是當然了，我教出來的兒子當然最聽話。」

    「爸，我要回台北去了，您再考慮看看，可以的話就搬來跟我們住。」男人憂心父親年紀越來越大，一個人住在山上沒有人照顧，萬一有個什麼，他會內疚一輩子。

    「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才不要去住台北，到處都是廢氣，房子也是水泥蓋的，打開窗戶只看到鐵窗，我又不是犯人，叫我住一天我就受不了了，我還是比較習慣住在山上。」大柱想到上回去台北的慘痛經驗，連連搖著頭，敬謝不敏。「你自己開車小心。」

    早就料到父親會拒絕，男人歎了口氣。「爸，那我走了，再過一陣子我會帶孩子來看您。」

    灰白的頭顱點了點，「這樣也好，都市裡的小孩子功課壓力太大，讓小堯偶爾來山上住個幾天，體會一下大自然，對身體也有幫助……」

    第一章

    一年後

    剛滿十四歲的楊繼堯遺傳了楊家的血統，有副健壯挺拔的體格，才國一的他已經是學校籃球校隊的頭號戰將，功課每次也都是名列前茅，是師長眼中的優等生，加上身高也比同年齡的同學高大，雖然他不是屬於美少年的類型，但也贏得不少女同學的注意，每天都有收不完的情書。

    「爸，我們到底來山上做什麼？」

    被迫和父母跑來這種沒有便利商店的荒山野嶺，放眼四周，看不到一戶人家，這讓楊繼堯相當不滿。雖然現在在放暑假，但是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

    楊定山瞪了兒子一眼，「你爺爺很久沒看到你了，所以我和你媽才決定帶你來山上住一個月，好好的放鬆一下。我警告你，待會兒見了你爺爺你可不要說錯話，要是惹你爺爺生氣了，你這個月的零用錢就充公。」

    「哪有這樣的？」他大聲抗議。「唔……好痛！」

    楊定山一巴掌巴向兒子的後腦勺。「你要知道一件事，這裡方圓五十甲地都是屬於我們楊家的，而楊家從你曾爺爺那一代開始就是花農，都靠養花蒔草把孩子拉拔長大，反正以後這些都是你的，你就當作是先來見習。」

    他滿臉的驚恐。「我才不要！我是男生耶！男生種花會被人家笑死……哇！幹嘛又打我？很痛耶！」楊繼堯揉了揉又挨了一掌的後腦勺叫道。

    「你是說我這個爸爸還有你爺爺都很可笑是不是？」楊定山非把兒子給打醒不可。「你將來要是沒把我們楊家的事業做好，把它給搞垮了，我絕對不認你這個該死的不孝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說話的台詞都很像。

    楊繼堯怕又挨打，只好先敷衍著。「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楊定山像是突然又想到一件什麼事情。「等一下，要是你待會兒見到你小姑姑……不對，你姑婆，你可不要欺負她，你爺爺可是很疼她的，要是他知道你對她沒禮貌，你一定會被打死，到時可別怪爸爸沒有先提醒你。」

    「爸，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欺負長輩，而且『姑婆』聽起來就是很老的樣子，我對老人家可是很有禮貌的。」他很不高興父親這麼瞧不起自己。

    聽兒子這麼說，楊定山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不過想了想又還是吞了回去。「只要你記住你姑婆叫朱小瓏，朱是朱元璋的朱，大小的小，瓏是玲瓏的瓏，而且她真的一點都不老，還非常年輕。」等他見了本人就明白了。

    「好啦！我知道了。」再怎麼年輕也不可能比他小吧！「我出去走一走，很快就回來。」

    說完，楊繼堯就揮了揮手出門了。

    既然都來了，就當作來冒險好了，說不定他還可以抓到什麼稀奇的小動物，可以回去跟同學們炫耀，讓那些看到他就只會吃吃笑的女生更崇拜他一些。

    這麼一想，他心中的不滿便漸漸消失了。

    走出全由木頭建造的兩層樓房舍，楊繼堯兩手插在長褲的口袋上，用自認很酷的姿勢走在山路上，鼻端嗅到的是滿滿的花香和草味，真的是滿神清氣爽的，至少在都市裡可聞不到這些，加上天氣又好，天好藍、雲好白，他開始有點明白爸爸所謂的放鬆。不知不覺的，他身體的肌肉不再緊繃，心情也好轉了，不過若要一輩子跟這些花花草草為伍，他一定會被同學和朋友笑掉大牙，他得要想辦法掙開這個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