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圓悅
「那就好。」莫日根的虎眸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呃,我們這算不算是無罪釋放呢?」吉雅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於是訕訕的道。
「也許吧!」直覺告訴他,這很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似乎有一場更大的風暴在醞釀著,不知什麼時候會洶湧而來。
這次的遭遇也讓他感覺到沮喪,他生平第一次意識到強大的皇權足以粉碎一切,而他的力量並不足以保護她。
皇帝朝堂是一個危險度不下於熱血疆場的地方,平靜的水面下游弋著嗜血的鯊魚,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是哪一條忽然衝出來咬你一口。
這一次他們幸運的被放出來,可下一次就不見得那麼幸運了,想到這,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捲而來。莫日根濃眉緊皺,眼神也有些疲憊。
「莫大哥,你不高興我們被放出來嗎?」吉雅從沒看見過他如此的頹唐,有些擔心起來。
「怎麼會呢……」他有一種被說中心事的狼狽。
事實上,他還有種不想被放出來的念頭。這十幾天的牢獄生活是他們最親密無間的日子,也讓他萌生出她屬於他的感覺。
在那些個擁著她入睡的靜夜裡,他常有希望時間能就此停駐的強烈渴望。
「莫大哥,你在想什麼?」見他失神,吉雅伸手拉拉他的衣袖。
「沒什麼。」莫日根勉強喚回游移的神思。
「可是我感覺你不太開心呢!」經過這幾天的親密相處,吉雅已經能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了。
「走吧!連馬兒也在催促我們了。」莫日根岔開話題。
彷彿聽懂了他的話,愛馬又是跺蹄子又是打響鼻的。
十幾天不見,這兩個傢伙野了不少嘛!看樣子他們被囚禁的時候,牠們一定也憋壞了吧!吉雅心疼的輕撫愛馬油光水亮的身體。
也許這些日子真的憋壞了,雖然聞到主人熟悉的氣息,駿馬的情緒仍有些煩躁。
「莫大哥,這一路還算僻靜,不如咱們再來賽一次吧!」吉雅一邊說著,一邊俐落的躍上馬背。
「好。」莫日根略一思索,爽朗的笑著答應了。
他的笑容好溫暖、好俊朗,吉雅看得失神。
「那──我就先走了!」趁著她分神,他迅速竄上馬背,雙腿一夾,駿馬長嘶著衝了出去。
等到她反應過來,一人一馬已經遠離一大截。
「喂,莫日根,你這傢伙怎麼可以偷跑──」才喊出口,她就想起上次賽馬自己也這麼偷跑,當下自動消音。
「好馬兒、乖馬兒,快跑啊!」吉雅馬鞭虛揚,催促著胯下的駿馬。
有了駿馬助陣,她才不信自己追不上他呢!吉雅咬牙策馬狂追,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整個人生氣勃勃的。
回頭看見她鼓著腮幫子策馬狂追的俏模樣,莫日根不由得寵溺的笑了,剛毅的臉部線條也變得柔軟。
可看在吉雅的眼裡,這笑容卻變成了示威。
「駕、駕、駕!」她才不要輸給他呢!吉雅瘋狂的策馬,終於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的縮短了。
「喂,你倒是跑快點啊!再這麼慢吞吞的,一會兒我的鞭子就要抽到你身上啦!哈哈哈……」眨眼間,兩匹馬已是馬頭連著馬屁股了,吉雅大笑著道。
劇烈奔馳後,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像塗了上好的胭脂似的;她的明眸閃亮閃亮的,就像黎明最亮的星辰……
好美!莫日根不禁失神了。
就在他的失神中,兩匹馬已經並駕齊驅。
「喂,你再不求饒我就真的抽啦!」吉雅揚起長長的馬鞭,咧開一口白牙,「凶狠」的威脅著。
「呵呵……」還真是「姑娘追」呢!他但笑不語。
「姑娘追」是杭愛山一帶一種特殊的賽馬形式,是以姑娘為主動者的集體相親活動。賽馬的那天,未婚的姑娘和小伙子都要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將自個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活動一開始,盛裝的姑娘會主動追逐她所喜歡的小伙子,等到追上了再用她手裡的小馬鞭鞭打那個小伙子。
如果小伙子也喜歡追他的姑娘,就會乖乖的任她鞭打;而第二天,小伙子的家人就會帶著禮物去姑娘家求親了。
相反的,如果小伙子不喜歡追他的姑娘,就必須設法不讓姑娘追上,當然姑娘的馬鞭也休想挨上他的身。
「喂,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喔!」吉雅被他笑得羞惱,當真揚起手裡長長的馬鞭。
「歡迎之至。」莫日根的聲音低沉得近乎呢喃,嘴角的笑意則濃得像濃郁的馬奶子酒!
「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喲!」她色厲內荏的叫囂。
「哦?」他只是望著她笑。
衝動之下,她手一揮,「啪」的一聲馬鞭結結實實的抽在他身上,雖然他身上有鎧甲護體,可是倒捲上來的鞭梢仍刮傷了他的下巴。
吉雅被自己的衝動嚇了一跳,而他熾烈的眼神更是像要焚燒了她似的。
那裡面沒有痛楚、沒有怨恨,有的只是心甘情願的承受,以及能讓人沉溺其中的濃烈情意。她被他看得手足虛軟、心慌慌。
賽馬、鞭打、愛意……「姑娘追」三個字清晰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難道說莫大哥對她……
吉雅的腦子亂成一鍋粥,揚起的馬鞭亦停在半空。
溫馴的愛馬忽然鬧起彆扭,尖嘶著人立而起。
「要命,都這時候了你還鬧?!」眼見並駕齊驅的兩人又拉開了距離,吉雅的心裡有些不快。
吉雅想安撫愛馬,可馬兒竟像發了瘋似的,又是人立而起又是撅蹄子,使盡了方法想將她甩下去。
「乖馬兒、好馬……」她下意識收緊韁繩,想控制住發狂的駿馬,手上卻忽然一輕。
「不……」耳畔傳來莫日根撕心裂肺的喊聲。
吉雅下意識的低頭,看見腳下的地面猛的往上抬升,「咚」的一聲,她的頭頸處一陣劇痛,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墜馬了!
「妳怎麼了?雅兒,快睜開眼睛看看我!雅兒……」莫日根滾鞍下馬,衝到她身邊一陣狂吼。
他幹嘛這麼大聲,她的耳朵都快被他喊聾了!吉雅想吼出自己的不滿,卻發現自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
該死的,她全身都在痛,腦袋和脖子更像是斷成了兩截!吉雅努力了半天,也沒能如願睜開眼,意識還越來越渙散。
「雅兒,妳怎麼了?快回答我啊!雅兒……」熟悉的大手包住了她的,小心翼翼的捂著,好像手裡握的是無價珍寶。
嗯,她好喜歡這種被人呵護寵溺的感覺。她不想被捲進混沌裡去,她好喜歡聽他這麼喊她……
吉雅極力和攫住自己的黑霧抵抗。
「雅兒、雅兒……」
就這麼喊著不要停,她好喜歡、好喜歡……她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好像要飛到雲裡去了。
「不、不要,不要帶走她!」
喊、喊她啊!為什麼忽然不再喊她了呢?吉雅竭力抗拒那團黑霧,可她的神志越來越模糊,終於,她的世界裡一團漆黑了。
「不不不!」莫日根的驚怒狂吼,驚得歸巢的宿鳥在枝頭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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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莫大哥和將軍被捕入獄後,巴音等人就從沒放棄過營救他們兩人,脾氣暴躁的查布更是帶人堵在大諾顏元赤烈的府門外。
經過無數次的死纏爛打後,終於得到兩人已被釋放的好消息,於是一群人興匆匆的策馬前來迎接了。
「我就說這主意管用吧!才堵個幾天,莫大哥和將軍就被放出來了。」難得他也有風頭蓋過巴音的時候,查布忍不住炫耀起來。
「這次多虧了查布出的好主意。」
「查布兄弟,等將軍論功行賞的時候,你可別忘記咱們兄弟啊!」
「……」
巴音還沒出聲,隨行的夥伴們已經紛紛誇讚起查布。
「哈!大夥兒都有功勞的嘛!」查布咧著一張大嘴傻笑。
哼,一群白癡!巴音根本就不搭理他。
「如果早聽我的話去圍了那個什麼諾顏府,莫大哥他們早就放出來了。都是你這傢伙一直下不了決心,男子漢大丈夫的怎這麼不爽快啊?!」查布伸出粗大的手指捅捅巴音的腰側,故意挑釁道。
大白癡!巴音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喂,你怎麼不說話啊?」他最喜歡和巴音鬥嘴了,雖然每次都被他氣得半死,卻還是樂此不疲。
咦?那聲音好像……
巴音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是不是因為這次輸給了我,你心裡不服啊……」
「你給我閉嘴!」出事了!巴音心頭一沉,沒好氣的推開他。
「喂,你也太小氣了吧!才不過說兩句就翻臉,還是不是兄弟……」查布很不開心的嚷著。
巴音也不理他,逕自拍馬絕塵而去。
「呸呸呸呸……」查布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一嘴的塵土。
好不容易吐淨嘴裡的塵土,他趕緊追在巴音後頭,嘴裡哇啦哇啦的叫著。
平時就喜歡看他們鬥嘴的夥伴們覺得看得不過癮,也一個個怪叫著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