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藏影
柳淑貞順著看過去,只見那捧書的男生戴著黑框四方眼鏡,頭髮亂七八糟,笨拙地捧著五六本厚比字典的書,左顧右盼。他走在人行道上,卻是很辛苦的走著!
只見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然後走了幾步,突然左邊飛車而來,他急急倒退三步,汽車呼嘯而過,他似乎鬆了口氣。再次舉步向前,走了幾步,左看右看,又走了幾步,來到路中間,他看向右再看向左,才跨一步,又退數步,一輛巴士大搖大擺地從他眼前開過。他又鬆了口氣,挪挪那書,手似乎酸了,但死命護著這五六本厚厚的書不讓它們掉下來。如此反反覆覆,他竟花了十多分鐘才安全地過了街道。
「噗哧……」洪紅的柳淑貞很不文雅地大笑開來。
「拜託,怎麼會有這麼拙的人?」洪紅眼淚都笑出來了。
「就是啊!不愧是與咱們寒靜並駕齊驅的怪異男啊!」柳淑貞差點滴讓可樂嗆到。
寒靜從食物中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兩位好友笑得東倒西歪。
「什麼事這麼好笑?」
「呃?」洪紅愣了一下。不……不會吧?她這樣也能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不夠意思了吧?
柳淑貞的嘴角抽到了一下。「你沒看到余卓爾嗎?」
「余卓爾?誰是余卓爾?」寒靜邊吃邊問。
「天啊!讓我死了算了!」洪紅拍頭。這個寒靜,竟然連自己的同桌叫什麼名字也不知,真是夠遜的!
「你想死?好啊,長江沒蓋,你可以去跳跳看,包你跳進去後屍骨無存。」寒靜不客氣地說。余卓爾,很有名嗎?憑什麼她得知道?有柯南有名嗎?有曼菲士好看嗎?有哈笛酷嗎?
「你真的不知誰是余卓爾?」柳淑貞垂死掙扎地問。
寒靜臉一沉,全身的陰氣倏地加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是你的同桌,你也不知道?」洪紅又急又快地說,「就是那位向我們走來的捧書四隻眼。」
寒靜順過去看,是有個捧書的男生。笨重地黑框眼鏡,亂七八糟的頭髮像鳥巢,一身藍色的校服竟還蒙了一層灰。實在難以相信深藍色的衣服可以弄髒到看得這麼明顯!同桌?不怎麼認識!這種一看即忘的平凡男生實在引不起她的注意。
「你確定他是我同桌?」
「同學,你有沒有心啊!好歹人家跟你也半年的同桌了,你竟連他叫什麼長什麼樣也不清楚!我真是敗給你了!」洪紅很阿力沙地豎起白旗。
「誰有那麼多時間去注意一個男生?」寒靜冷冷地道。
「聖母瑪利亞啊,救救這一尾無知的少女吧!」柳淑貞雙手合十,誇張地祈禱。
「去,又不是魚,什麼一尾的!」寒靜重重地拍她的頭。
柳淑貞巧妙地躲過。「你真的真的從來沒注意過他?虧你還經常拉開著他講一些笑話。」
寒靜堅定地搖搖頭。她有經常拉開著這個余卓爾講笑話嗎?他是男的耶!那她平時講到一些「色色」鏡頭,不全被他聽去了?不會這麼倒霉吧?她臉一沉。
「你真是沒得救了!」兩位好友的感歎,她並沒在意,再次看向那捧書的男生,他亦向肯德基走來。他低著頭,很辛苦地捧著那厚厚的書,走路時左右閃躲,盡量不讓自己與路人相撞。
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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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放學了啊?」牽著狗的歐巴桑衝著捧書的余卓爾笑道。
「嗯。」余卓爾向他笑笑。
「小卓,你媽身體還好吧?」六十歲左右的老伯拍拍他的肩,慈祥的臉滿是關懷。
「好。」他點點頭。
來到一座兩間三層別墅式的樓房前,他立在門口。將書的重量移到左手,辛苦地空出右手,想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但書太沉太多,左手根本負荷不了,他急忙收回右手幫忙。想想平時用右手比較多,應該可以承受大一點重量。於是,他把書的重量移到右手,空出左手準備拿鑰匙,但才沾到口袋邊,右手上的書搖搖欲墜,他急忙收回左手穩住書。捧著書,他皺了五官。該怎麼拿鑰匙開門呢?對了,門鈴!他怎麼忘了?
辛苦地抬起雙手,伸出右手的小拇指,終於按上門鈴,他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門開了。裡面出來的是一四十來歲的美婦人。
「小卓爾,回來了?」
「嗯。」他面對美婦人,露出一個稚嫩的笑容。「媽媽,幫我拿幾本書,好不好?」
美婦人即是余母,急忙接過那厚厚的書,嘴裡不忘嘮叨:「小卓爾,你呀,就不懂得把書先放下來嗎?」
「啊,我剛剛怎麼沒想到!」他抓抓自己的頭髮。他剛剛完全可以把書放在地上,再拿鑰匙開門啊,他竟然想不到,還按門鈴要媽媽出來開門。真是夠笨的!
余母笑著搖搖頭,自己生的兒子,有什麼樣的腦袋她還不知?小卓爾比一般孩子來得遲純一些,腦筋直了一些,其它都很好的。他也是在很努力地學習,但……總是很難開翹就是。唉!
她疼愛地揉揉他的頭髮。「飯弄好了,先去洗澡吧。」
「哦。」他乖乖地點頭。通常母親一個指令他就一個行動。
真是個聽話的孩子。
余母欣慰地想。至少這孩子乖巧得很,不像附近的某家兒子,又是吸毒又是混幫派的。
可憐老公死得早,她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抬頭望向牆壁上老公帥帥的照片,她雙手合十,由衷地道:「老公。你在天國一定很要好好保佑我們哦。等小卓爾可以自力了,我一定到天國找你哦,你不可以早早投胎,一定要等我!」
只是,以小卓爾的資質,要自力是什麼時候呢?她苦惱地歎氣。
「老公,我很不放心小卓爾,你也知道,小卓爾可愛又單純,我很怕他會被別人給騙了,所以,你得在天國等很久了。人家白娘子都可以千年等一回,你也不過等幾十年,不會很久的。哎呀!幾十年後我會變老變醜,你死得早,還可以帥帥的,那我到時不就很醜了嗎?不知道靈魂可不可以維持青春?嗚嗚嗚,老公,我好矛盾呀!你為什麼死得那麼早,要不我們可以一起變成老公公和老婆婆,然後都醜醜地到天國了。」
她以手絹擦擦眼角的淚。每天一面對她那早死的帥老公,她就有說不完的傷心話。
「媽媽,你又哭了?」從浴室裡走出來的余卓爾簡直是煥然一新。
蓬亂的頭髮此時梳得整齊,乖巧地貼在頭上,眼鏡拿下來了,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細緻的皮膚,紅紅的唇,白色襯衫半開,是個帶性感的清澄男孩。
「噢,小卓爾,你跟你爸爸一樣帥!」余母跑上前抱住他一米七五的身材。「我就知道我和你爸爸的兒子是天底下最帥的男生!!」
「謝謝媽媽。」余卓爾臉不紅氣不喘地接下她的話,不知是臉皮太厚還是過於單純。深知他的人,當然可以知道他根本是太單純了。他深記媽媽的話,別人對你的讚美要由衷的感謝他。
「小卓爾,媽媽好捨不得你。」余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可我好想你爸爸。」
「媽媽,你其實可以放下我一個人的,爸爸走前留下那麼多錢,可以供我花兩輩子了,你不用管我,到天國去找爸爸吧。」余卓爾很體貼地拍拍她的背,只要有足夠的錢,他應該可以一個人活的。
「不行,你還太小,會被人騙的!」她不依。她答應過老公,要好好照顧小卓爾,她不要食言而肥啦。
「要不,咱們一起到天國找爸爸。」他覺得這方法不錯,雖然提了很多次,但媽媽總不答應。
「那樣我會被老公罵死的!他走前要我帶你活到九十歲,你才十七就到天國去了,你爸爸一定會很生氣。唉,我也是很為難的。」余母無奈地歎氣。「算了,咱們先吃飯,這些事以後再說吧。」
「好。」每次一講到這,媽媽就會把事情寄托到以後了,雖然這「以後」或許就是明天。
他在很努力的讓自己獨立,但效果不是很明顯就是了,爸爸在天國等得不耐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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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對著空蕩而清冷的家,她機械性地道。
沒有回音。
她關門,脫鞋,進屋,開燈,一切都很機械性。
家裡,沒有等候她的父母,沒有明亮的燈火,沒有熱騰騰的飯菜,有的,只是一室的清冷的寂寞。
她走至客廳,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拋,按起電視,抱了一個抱枕,坐在地上看電視。
六點鐘,正好趕上動畫片《名偵探——柯南》。她津津有味地看。
看完後,她又按了好幾下搖控,直到新聞聯播佔據電視屏幕後,才關上電視,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
水噴淋而下,她撫開額前的發,露出一對英氣的眉和一雙死氣沉沉的大眼。她有一張漂亮的臉,但沒有活力,面無表情的她,像個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