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駱湘
「誰?」查爾頓覺頭皮發麻。
「Adam。」
「呃……這個,我得先看看最近有沒有空……」說完便拿著托盤落跑了。
他可是很期待看見明天的日出啊!
「呿,沒用。」
「別太苛求他,Adam對很多人來說是個禁忌。」
不知何時,雷傑出現在起居室門口。
「你們也太貪生怕死了。」她不屑地冷哼。
「至少查爾在追到他繫上的女朋友前,還想留下這條小命呢。」
「『管家』還在讀大學?」
「查爾今年才二十歲。」走近愛人,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
「二十歲就懂得肖想蒙娜麗莎,他還真早熟哩。」拍開他放肆的大手,她瞪了他一眼。
「人家最後好歹也把畫給還了,不算太糟糕。」
「我突然覺得打電話通知德國警方來包圍這裡是個不錯的生意,而且可以靠破案獎金吃喝玩樂過完下半生。」她認真地評估起可能性。
不少保全公司都和地下世界有點關聯,而柯洛裡肯定是其中最黑的一支,因為旗下所網羅的儘是些高級犯罪人才,從金融罪犯到殺人者皆有,竟然連小偷都不放過,以黑制黑的效果遠比其他保全公司更為有效。
就是這些不知被雷傑以什麼理由綁在一起的犯罪人才,造就了柯洛裡比警方還值得信賴的商譽。
「那至少也得等把這兒逛膩了再行動吧?」雷傑伸手拉起她,開心地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去欣賞真正的德國風光。」
「為什麼欣賞風景要住房間走?」她雙手護著自己的胸前,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我們得先換套衣服才行啊!」看見她有所防備的動作,雷傑不禁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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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種觀光方式真的得換套適合的衣服。
在馬背上,卓月榛邊感受清風襲來,邊咀嚼此種悠閒的生活步調,愜意得如同此刻田野問的青草香一般令人舒暢。
「我有點喜歡上這個國家了。」策馬來到雷傑身畔,她吐露這幾天在占堡生活後所得到的感想,「雖然很多人說,住在德國不是過勞死,就是被德國的硬腦袋氣死。」
「那指的恐怕是北德。」
「我想也是。」
兩人的馬匹相繼走入泛有野果清香的林問小徑,速度卻未因落葉層層不齊的厚度、或小徑的蜿蜒而減緩。
「你怎麼知道我會騎馬?」
「我調查過。你大學是馬術社的,在巴黎也參加一個馬術俱樂部。」
「果然,在殺手眼中沒有什麼事是秘密。」卓月榛雙腿輕夾馬腹,輕鬆越過前方的小溪。「呼,真想不到這麼美麗的地方,竟會是你窩藏罪犯的大本營,你究竟是怎麼招他們人你麾下的?」
這些天,她已和好幾個通緝榜上提名多年的「名人」打過照面,不禁佩服他們競能夠在同座城堡裡和睦相處,閒來無事還會呼朋引伴地下下西洋棋恰情養性,實在是荒謬又詭異聖極。
「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不怕他們有一天窩裡反?」她不免為他擔心。
「他們大都已經老了,沒心力再去逞強鬥狠。」
他就是看中這點,才將這些老將納入營下,讓他們相互切磋技術,偶爾再整整公司新進的菜鳥保鑣,將那一群菜鳥多餘的精力消耗掉,如此不但能替公司增加力量,也替社會大眾除去威脅。
所以真要論起來,這座基地的設立可算是好事-樁。
步出樹林,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座還算平坦的小丘頂,而雷傑的私人城堡則靜靜佇立在不遠處。
於丘頂勒馬停住,卓月榛對眼前的美景大為驚艷,
有如此秀麗的山光水色,即使身上沾染了再濃稠的血腥味,只怕都能被萊因河的水聲與葡萄園的香甜給沖淡吧!
「你說的對,我是該早點開始享受人生的。」沒道理讓仇恨糾纏自己那麼久,久到她都快忘記世界原來是如此美麗。
仇恨果然是個可怕的東西。
「現在開始也還不遲啊!」雷傑策馬向前走了幾步,迎面涼風習習,暮春氣息由野花問溢散,帶了絲早夏的清香撲上他的臉,「至少,再懂得享受人生前,你可以先拋開寂寞。」
經過三年,他知道什麼叫難忘,也開始懂得何謂寂寞。
「那恐怕比享受人生還要困難。小彤彤說過一句話,當一個人習慣寂寞後,寂寞便不再寂寞。與其像安列德那樣對一切皆失去知覺,寂寞至少讓我在閒暇時,體悟到自己還活著。」
「那你認為自己是因為太過寂寞,所以才想找個人愛嗎?」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忽然飄得好遠,遠在城堡彼端疆界,遠在萊因河的盡頭,遠在地平線之外。
「也許吧!」沉默無限延展,直至春風乍起。
寂寞讓人無所依托,因此她也曾試圖為靈魂尋找出口,而屬於她的愛情,正巧也就在那時候趁虛而人。
所以她愛了。
「我不介意你因這樣愛上我,至少,我不後悔這樣被你愛上。」
卓月榛瞧了男人一眼,他的黑髮藍眸未變,俊俏的五官上少了些冷硬,卻也多了些世故。
「我還真的沒料到,三年的時光可以將一個笨蛋小鬼淬煉成一個成熟世故又充滿吸引力的大男人。」
「為什麼說我是笨蛋?」聽來還真有點傷他的自尊心。
學業不好是事實了,沒必要再去雪上加霜了吧!
「也只有笨蛋才會像你那樣,想也不想就隨便亂翻別人家的牆,若非你運氣夠好,選中了我家,而我又剛好從外頭回來,否則你不是失血過多致死,就是被送去坐牢,哪還有機會站在這裡享受陽光?」
「按照你的意思,我是應該好好珍惜這份幸運嘍?」雷傑長臂一撈,差一點就可以將佳人移駕到自己的馬上。
「小鬼,偷襲不是正當的行為,是男人就光明正大點。」她笑著策馬後退了幾步,與他的坐騎拉開些微距離。
「下山前我必定能逮到你。」他揚起自信的笑。
「哦?要不要打個賭?」她一扯韁繩,黑馬立即邁開腳步,化作一抹黑霧載著她愉悅又邪惡的笑住山下飛馳。
雷傑卻是微笑地靜立片刻,直到認出黑馬所走的路徑,才不慌下忙地抄近路,搶先到林子前頭攔人。
那一天午後,陽光異常燦爛。
薄暮時分,查爾端著骨瓷茶杯,悠哉地坐在挑高大廳裡的那張古董高腳椅上,啜飲著珍品阿薩姆紅茶,看著消失了整個下午的男女,以極其曖昧又弔詭的方式進門,只見男的嘴角噙著得逞的笑意,女的則躺在對方的臂彎中昏睡,轉眼便消失在長廊盡頭,沿路還掉下不少草屑葉片。
「海格,叫幾個傭人過來打掃打掃,這兒剛被發情的野貓踩過。」查爾頭也不回地叫道。
「我說查爾小弟,你的形容詞最好別讓先生聽到,否則到時出了人命,可千萬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不過……嘿!你那詞用得還真不是普通的贊。」
「廢話,這裡有哪位仁兄比我更懂得用字遣詞來著?」
四周角落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噓聲,堡內居民紛紛自隱身處走了出來,只見他們人手一台錄音機、照相機或攝影機,各式監控器材應有盡有,保證讓那些因「出公差」而不在家的夥伴也欣賞得到精采節目。
「哼!要不是我聰明地特別交代威廉到樓頂站崗,再讓史賓大力地廣播通知各位,你們哪裡會有幸看見如此世紀奇景。」查爾驕傲的尾巴翹得老高。
可這回並沒換來噓聲,不是大黟兒懶得給,而是人都走光了。
「一群忘恩負義的傢伙……」查爾又替自己斟了杯熱茶,緩緩畢起右手啜飲,行為舉止完全符合中世紀貴族的風貌。「那個誰誰誰,去叫廚房弄份十全大補餐,送上去給那兩隻運動過量的貓吃。」
「一份夠嗎?」女傭偏著頭,疑惑地發問。他們的運動量那麼大,熱量消耗得也快,只送一份似乎稍嫌不足。
「我的意思是說,『現在』先弄一份,之後則視情況決定是否繼續。」
事實證明,廚房後來至少送了十份大補餐進去,因為接下來的日子,那一對喜愛「運動」的情侶,幾乎都在王臥室那扇桃花心木門後度過。
大約,有一星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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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淫。」擦拭著愛槍,順便品嚐眼前的精美點心,不請自來的客人囂張地蹺著腳讓人伺候。
那小子會不會太享受了些,竟然搞出如此奢華的基地,晚點他一定要通知美國中情局,告訴他們找這位仁兄辦事的佣金可以減半,別浪費國家公帑。
「沒錯沒錯。」一旁的查爾努力又真誠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