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溫妮
楔子
天子腳下,繁華京城,不管是街上熱情叫賣的小販,抑或者是開店營生的大嗓門掌櫃,個個莫不卯足全力吸引顧客上門。
話說近幾年可真是國富民強,既沒什麼外亂,也沒什麼內患,走到哪兒都是這副四海昇平的和樂景象。
百姓的日子過得安穩,自然才有心情吃喝玩樂、娶妻生子……
似要印證日日是好日、年年是好年,今日大街上更是出現了一隊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將原本就熱鬧滾滾的大街妝點得更加喜氣四溢。
不過,這個迎親隊伍有那麼一些些奇怪。
一般來說,新郎倌應該在最前方騎著馬引領隊伍,但這個迎親隊伍卻只有兩頂轎子一前一後地跟著。
後頭的轎子妝點得大紅花俏,一瞧就知道是新娘的喜轎,前頭的轎子則稍微樸素了點,卻仍看得出所使用的裝飾屬皆上上之選。
鑼鼓隊熱鬧喧天,看得出新郎的家世雄厚。可是……新郎倌到底在哪兒呢?
「這是哪家在娶媳婦啊?」好奇的路人不由得問道。
他是從外地來的,第一天就遇上這麼大排場的迎親隊伍,可見京城果然繁華非凡。
「這位大爺,您一定是從外地來的吧,居然認不出這是京城第一商行——單府的迎親隊。」小販熱切地介紹。「說起單府在京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還是少數能進出皇宮的平民百姓,若打著『皇商單府』的名號,不管是走到哪兒都絕對吃得開。」
「那新郎倌呢?難不成他也是坐在轎裡?」
「他的確是坐在轎裡。」小販點點頭。他頭一回看到時,也有些訝異,但幾回下來也早就習慣了。「前頭那頂轎子就是新郎倌的。」
「為什麼新郎倌也坐轎?難道是京城的迎親習俗與眾不同?」旅人相當好奇,他這一路走來也見識過不少迎親隊伍,卻從沒看過新郎倌乘轎迎親的。
「那個……客倌您就有所不知了。」小販曖昧一笑。「任誰都曉得單府大公子一向體弱多病,偏偏吶……今天還納了第四個小妾,真不知他的身體撐不撐得住。」
聞言,旅人不由得大吃一驚,一個體弱多病的男子竟然娶了四個小妾,任誰都會懷疑他到底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還是說,那些小妾美到讓人連命都不要了?
「這還真是驚人。」那位單公子難道是個不要命的好色之徒嗎?
「老實說,全京城的人都在打賭,到底單公子是會先娶第五個小妾,還是會先一命歸西。」小販低笑。
雖然小販表面上說得很輕蔑,可又不由得羨慕單府擁有可以連納四個小妾的驚人財勢。哪像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商販,連家裡的老婆子都搞不定,哪還敢納妾?
雖然單公子連納四妾,但正妻的位置卻還閒置著,所以儘管他的身體再怎麼不好,卻還是有不少的父母想把女兒嫁進單府坐享榮華富貴。
畢竟,這年頭有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因此單公子除了身體不好這項缺點,似乎仍是不少姑娘心目中的乘龍佳婿。
旅人饒富興味地點點頭,看來留滯京城的這段期間,他肯定也會忍不住注意單公子的身體狀況。
到底單公子是會先納第五個小妾?還是會先一命歸西?
咱們不妨一起加入打賭的行列吧……
第一章
正月十五,月圓之夜。
整個京城沉醉在過年的喜氣當中,元宵甜湯的香味四處可聞,提著燈籠的小小娃兒滿街跑。
燈會還在熱鬧進行,猜燈謎的氣氛也益發火熱,有人猜得面紅耳赤,賴在原地半天不動,非得猜中一題才肯走人。
在這熱鬧的時刻,誰都無暇注意旁人,畢竟光忙著玩樂都來不及了,誰還有空去瞧其他的事物?
這時,有個人靜靜地倒臥在路邊,既無同伴、也無行囊,由於身邊滾落了幾個空酒瓶,路人自然當他是醉倒,了不起投過一瞥嫌棄的目光,便頭也不回地從他身上跨過去。
夜漸漸深了,趕集的小販也慢慢收拾攤子準備離去。
街上行人益發地稀少,哭鬧著不想回去的小孩也被半拉半哄的帶回家,當最後一攤小販離開時,那個倒臥的「醉鬼」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一個時辰又過去了,更夫已經打這兒走過兩回,他依舊一動也不動。
更夫面無表情地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一邊提著燈籠照了照地上的男子。
「老兄,你醒醒吧,睡在這兒會著涼的。」更夫毫不客氣地以足尖踢了踢「醉鬼」,沒想到這麼一踢,倒把原本俯臥的人給踢翻過來。
只見那「醉鬼」滿頭大汗、呼吸急促,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但奇妙的是,他的模樣與其說是在發惡夢,倒更像是因為某種原因而動彈不得。
這可不是喝醉酒應有的模樣啊!
「喂,老兄,你沒事吧?!」更夫有些慌了手腳,他伸手搖了搖他,卻只摸到滿手的水,原來是男子流了一身大汗。
更夫嚇了一大跳,這人簡直像是三魂七魄掉了一半,而且還是呼出去的氣多、吸進來的氣少。照著燈籠昏黃色的光線,仍能發現他的臉色慘白得不得了。
「老兄,你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去幫你找大夫。」這下子人命關天,更夫也顧不得自己的工作,拋下打更用的銅鑼連忙往最近的醫館跑。
「吵死人了,大半夜的吵什麼?!」清脆的女聲在空曠的大街上迴響。
更夫一回頭,只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不知何時居然站在他身後,嚇得更夫還以為是自己遇到了鬼。
「你、你……」更夫結巴不已,他巡了這麼多年的更,還是頭一回遇見鬼吶!今晚怎麼會怪事連連?
「搞什麼鬼,燈會已經吵了一整夜,現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難道還不能讓人家好好的休息嗎?」女子皺著眉頭,一邊抱怨地走了過來。
更夫仔細瞧了瞧女子的腳下——有腳、有腳……不是鬼、不是鬼!
確定這姑娘有腳、有影子,更夫這才鬆了一口氣。
「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是事態緊急吶……」更夫急忙解釋。「這小哥一個人昏倒在路邊,讓人怎麼也無法安心;要不這麼著,拜託你在這兒看顧這名小哥?我去找大夫,馬上就回來。」說完,更夫拎著燈籠提足就要跑。
「慢著!大夫就在這裡,你還想去哪裡找大夫?」白衣姑娘不耐煩地喊住了更夫。如果再跑去別的醫館請大夫,這個小哥也不知道有沒有命撐到那時候。
「姑娘,附近有大夫嗎?」更夫著急的問。
白衣姑娘對更夫視若未睹,逕自在男子的身邊蹲下。
她就著燭光瞧清楚男子不斷冒汗的臉龐,又拉起他的手聽了一會兒脈音,這才起身對更夫說道:「把他帶過來。」
更夫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還是依言將男子扛起,跟在白衣姑娘的身後走進一條小巷中。
怪哉,這條胡同何時多出了一條小巷?更夫一邊走,一邊不由得大大的起疑。
他打了十多年的更,按理說,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弄,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走完一圈,可是這條小巷他卻是頭一次見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他從沒聽過這一帶有醫館……還是說,這附近其實有大夫家?難道說……那個白衣姑娘就是大夫?
更夫越想越奇怪,但扛在肩上的男子呼吸沉重又急促,人命關天的當兒,也由不得他再做揣測,只能跟著這名陌生的姑娘繼續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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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隨著白衣姑娘的腳步在胡同內左彎右拐,越走越覺得奇怪,這附近有這麼個胡同嗎?
別說是他對這條胡同沒印象,他打了這麼多年的更,如此曲折的胡同也是第一次看到。
正當更夫懷疑這條胡同是不是永遠都走不完時,白衣姑娘終於領著他來到一間小屋。
屋內燭光閃爍,一本被翻開的書冊靜靜地躺在案桌上,顯見之前有人在閱讀。
雖然這年頭女子讀書也不算什麼稀罕的事情,但是更夫還是好奇地瞧了白衣姑娘一眼。
他又發現這屋子靜得彷彿沒有人氣,白衣姑娘到底是打算去哪兒找大夫啊?
「更夫大哥,麻煩你把人抬進屋裡,我得先準備一些東西。」說完,白衣姑娘轉身離開,留下滿腹狐疑的更夫與氣息微弱的男子。
小屋陳設簡單,一桌、一椅與一張床,獨居的氣息濃厚,更夫左右瞧了瞧,除了有足足一整面牆的書櫃外,啥也看不到。
他原以為那位姑娘敢將人帶回來,肯定是家中另有人在,如今一瞧,竟是什麼人也沒有,這姑娘也太不小心了吧?
更夫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個姑娘獨居在胡同巷弄內,生活恐怕不甚輕鬆吧!但仔細一瞧,這小屋一點也不寒傖,雖然屋內的擺飾簡單,卻有種「非平常人家」的奇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