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她打過,從來沒有接通;她幾乎每個禮拜一封的信,也從來沒有得到回音。
一年又一年過去,直到她長大成人,終於明白一切的一切只是少女綺夢,亞倫·萊特所說的只是這世上男人用來哄騙女人的謊言之一。
差別在於那年她和他都還只是小孩,她當真,而他沒有。
所以笨的人是她,而她也不能怪他沒有遵守諾言。
郝美麗沒空沉緬於往日的哀傷裡,因為電話正震天響著。
「喂。」
「美麗,是我,香甯。」香甯是她昔日室友,早好幾年前已覓得金龜婿,嫁作商人婦。
「香甯,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我和定邦下個禮拜要到歐洲出差一個月,上回我聽你說租約到期,你要另外找間小一點的房子搬家,不如先到我家住一個月,再利用這段時間慢慢找房子,如何?」
「呃,你家要免費讓我住啊?」
「對,順便請你幫我看房子,以防宵小闖入。」
她知道香甯說的是玩笑話,那種出入要警衛盤查、上下樓梯還要刷卡的超級豪華大廈,要是還會遭小偷,那這年頭沒有哪個地方是小偷闖不進去的。
「沒問題,什麼時候住進去啊?」
「就這個週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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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一到,郝美麗收拾細軟,直接搬到方香甯家中。
大廈管理員常看到她在方香甯家中出沒,對她早已熟稔,再加上方香甯早有交代,她會在此暫住一個月,於是對她的身份便不多加盤查。
方香甯夫婦的住所位於大廈最頂樓,位置好、視野佳,可以將都市夜景盡收眼底。
不過這番難得的景致,郝美麗可是沒空欣賞,因為造型師的工作常讓她晝伏夜出、日夜顛倒,甚至有時大明星電話一來,她就得立即背起行當,出門工作。
這天,她接了個工作,到某電視台的攝影棚為該劇組的演員梳化妝。
來到化妝室,發現不論大小牌明星,口中聊的全然和等一下要上的戲沒有任何關係。
好奇一問,才知道樓下新聞部正在隔壁攝影棚錄一個節目,訪問的是今日造訪台灣的萊特集團總裁。
聽到萊特集團,郝美麗的手顫了一下,不過隨即恢復正常。
「你們都不知道,今天我經過隔壁攝影棚時,看到外頭的保全圍得密密麻麻的,那陣仗和總統出巡不相上下了。」
「真的嗎?我聽說萊特集團的總裁叫亞倫·萊特,今年才二十七歲,好像二十歲開始,就進入萊特集團接手經營事務。」
「這麼了不起!」這時有人問出劇組女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那……他結婚沒?」
「笑死人了,如此有錢有勢又年輕的男人,怎麼願意這麼早就被個女人給拴住?」
「那倒也是啊,我如果是他,一輩子不結婚,玩遍天下美女。」
「你啊,就是胸無大志,才會淪落到來這兒當助導啦!」
聽著劇組人員的談笑,郝美麗的手也沒停下來,該化妝的化妝、該梳頭的梳頭、該補妝的補妝,接著七、八個小時過去,她今天的工作也暫時告歇。
亞倫·萊特這個人,終究也只是個耳聞中的人物,無緣見到。
工作至深夜,她累極地回到住所,眼睛一閉,只想倒頭就睡,沒想到手機卻不識相的在這時響起。
「喂。」
「美麗啊,我是媽,你快點回來,家裡有大人物找你。」
「媽,你也幫幫忙,你曉得現在幾點了嗎?」事實上,她自己也不曉得幾點了,她只知道自己很累,需要休息。
「我不管幾點,反正你現在馬上回家,要是不回來,我叫仁英去把你給押—回來。」
「媽,想叫大哥押我回家,還得看他是不是有這個本事,想要我回家,最好跟我說說那個大人物是誰。」
郝母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知道不把話講明,她這個拗脾氣的女兒是絕對不肯回家的。
「你還記得十年前來武館找你學防身術的亞倫·萊特嗎?」
聽到這個名字,她的心打了個突。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聽到他的名字。
「怎麼了?」
「他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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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家的每個人都知道郝美麗從十四歲那年的夏天起,就等著亞倫·萊特回來找她。
年復一年,等到郝家其他人都忘了亞倫·萊特這號人物時,他竟然又出現在郝家武館。
十年前,他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雖然身高體壯、容貌出色,但依舊不脫少年的稚氣。
十年後,亞倫·萊特已然脫胎換骨,成了個頂天立地、不容任何人小覷的人物。端看他泰然自若、安穩如山的神色,就知道這男人絕對是號人物。
郝母對於他十年前沒頭沒腦留了句話,要美麗等他這事,頗有微辭,但再見到他,卻也沒有惡言相向,依舊是慇勤接待。
「我已經打了電話,美麗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亞倫笑了笑,稱謝道:「謝謝師母,之前多虧你們照顧了。」
「哪裡,這是應該的。對了,亞倫,你的中文說得比十年前更好了。」
「這十年來,我從沒中斷過學習中文,就連當年學的武術,也是時常練習,不曾懈怠。」
這時候郝仁英走了進來,聽到這些話,挖苦道:「是啊,武術沒忘,教你武術的那個人,你倒是忘得挺快的。一回去美國之後,連人都不記得長什麼樣了,是吧?」
郝母一聽,連忙制止,「仁英,你都幾歲了,居然還記著從前的小事?」
郝仁英與妹妹感情素來深厚,聽到這話立即為小妹抱不平,「什麼小事,媽,你又不是沒見過美麗為這洋番流過多少眼淚!」
聽到這不敬的稱謂,郝母斥道:「仁英,你說這是什麼話!」
亞倫介入說道:「師母,沒關係,本來就是我的不對。」
見到對方如此忍讓,郝仁英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兩小無猜這種事,也、沒有誰對誰錯,就是美麗自己死心眼,太把別人的話當真。
一個小時後,正當郝母覺得女兒打算裝死不回來的時候,郝美麗滿臉倦容的坐著計程車出現在家門口。
分別的這十年,亞倫·萊特一直在想著,再見到他昔日的初戀情人時,他該說什麼,而她又會說些什麼?
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隔著兩、三人的距離,冷冷淡淡的打量著他,就如同他為了她,第一次來到台灣,站在郝家前堂一樣。
郝美麗緩步向前,深知她脾氣的郝家人在一旁嚴陣以待,深怕她一時情緒失控,做出什麼傷人害己的事,他們好在第一時間阻止她。
當兩人只有半步的距離時,美麗停下腳步,伸出右手,嘴角左右揚起,對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了,亞倫,這些年你還好嗎?」
聽到這話,不僅是郝家人,就連亞倫也訝異得險些說不出話來。
但畢竟是見過世面、闖蕩過社會的人,亞倫立即收斂心神,不讓旁人瞧見他的情緒,大方的握住她的手,親熱寒暄。
兩人這般景況彷彿只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互相道好、互問近況而已。
「我很好,你呢?美麗,這幾年好不好?」
郝美麗聳肩回道:「沒什麼好不好的,就這樣羅,混口飯吃。倒是你,我聽別人說,你現在是大老闆了?」
「什麼大老闆,不過是個事事樣樣都要受制於董事會、讓人給聘用的員工而已。」
「嗯,這趟來台灣,打算待多久?」
「談幾筆生意、見些人、看看老朋友,然後就得回去工作了。」
聽他說得雲淡風清,若說郝美麗心中曾有任何期待,這會兒也知道,壓根是她的癡心妄想了。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舊,朋友還是老的好。」
「沒錯,所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她的臉色一暗,心中怒氣突生。
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在他心中,只是他「最好的朋友」。
當年那些甜蜜的吻、那些花前月下的呢喃細語,原來只是他對「最好的朋友」的友好表現!
郝美麗很想保持風度,很想展現成熟女人的風範,不想讓他以為,她還是十年前那個死守著他的承諾的無知小鬼,但是他的話實在讓她很受傷。
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覺得應該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後,才開口,「亞倫,現在老朋友見到了,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她這近乎下逐客令的話,沒能影響到亞倫,只見他不疾不徐的說:「當然有。」
她的耐心告罄。「你還有什麼事?」
「如果可以,明天晚上我想請你吃頓飯,敘敘舊。」
「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很忙,沒空。」
「這樣嗎?」
「對,我的工作時間不定,我也沒法告訴你我什麼時候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