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黑田萌
「寶兒,你……」
「如果我真的不能留在你身邊,那麼就讓我走。」她幽怨地看著他。
他真的不知道能對她說什麼。該說的,能說的,他都說了,但她還是執意跟隨他。
「如果你一點都不在乎,就不要管我去哪裡。」她用力抹去眼淚,「我知道對你來說,我是個意外,是個麻煩,是個累贅,雖然你說我像妹妹,我也曾說過可以像個妹妹般的留在你身邊,但是我……我……」
說到這裡,她突然緊抿著嘴唇不說話了。
不管她再如何大剌剌地,終究還是個女孩子,有些話真要說出口還是有些困難。
「我很後悔……」琮祺匆地幽幽一歎。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後悔?他後悔什麼?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沉默了幾秒鐘。
「我後悔在河邊救了你,後悔在鳴春樓救了你,後悔從徐大鵬手中救了你,更後悔遇見了你……」
她一聽,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她真的那麼煩?真的那麼惹人厭?他那麼多的後悔不為別的,就為遇見了她?
「如果沒有一開始,就不會到了現在這種難以收拾的地步……」這是他的真心話。
如果不遇見她,他現在不會有這麼多的牽掛跟煩惱。他會帶著皇上要的東西回京覆命,就算皇上要他的命,他都不會有任何的異議跟抵抗。
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只淡泊名利,甚至連生命都不是太在乎。
但現在遇見了她,他不再是昔日的愛新覺羅·琮祺,他有了牽掛及重視的東西,有他割捨不掉的東西,有他害怕的東西……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現。
「你不必後悔……」寶兒咬了咬唇片,神情倔強卻又痛苦,「我不會再麻煩你的。」說罷,她不知哪來的力氣跳下了床。
看她纖細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急忙伸手拉她。「寶兒,別……」
「不要碰我。」她要強地撥開他的手,像是拚了最後一口氣也要離開這裡似的往門口沖。但跑到房門前,她彷彿氣力用盡地一癱,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她整個人往後一仰,倒進了及時伸出雙臂的琮祺懷中。
她掙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掙脫他的力氣。於是,她氣得哭了。
他沉歎一記,充滿了憐惜及無奈。「這就是我後悔的事。」他自她身後輕輕地抱住了她。
那一瞬,她覺得他不只是因為她癱軟無力而抱著她,而是……不,這是她的錯覺。
「我總是在不該理你的時候理了你,總是在不該救你的時候救了你,而現在……」他蹙眉苦笑,「我在不該抱著你的時候抱了你。」
她一怔,定定地任他輕攬著。
「寶兒,在遇見你之前,我是個活得很自由的人。」他語氣平靜地述說著,「我不喜歡麻煩上身,也從不麻煩別人,雖然我有家人,但我卻像孤鳥般自由來去。因此突然之間要去在意另一個人的存在,感覺另一個人的牽絆,對我來說,真的不太容易……」
原本情緒激動的她,在聽到他這些話之後平靜了下來。
她背靠在他胸前,清楚的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突然問,一種奇妙的、說不出來的暖流在她身體裡亂竄……
「我對我毫無理智可言的決定感到後悔,但這些決定是我作的……」
「對你來說,我什麼都不是嗎?」她聲音軟軟的。
「不,」他低沉的聲音,真摯的表達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及感情,「你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變得很重要的人……」
聞言,寶兒心頭一悸。她剛才聽見了什麼?是她聽錯了,還是……
正當她因為震驚,因為懷疑,因為不確定而努力思索著的同時,琮祺的雙臂匆然往前一扣,緊緊地擁住了她。
她瞪大了眼睛,心裡滿是驚羞。
「真的不怕?」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問道。
她倏地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不知不覺中變得很重要的人?他指的是……她嗎?
「即使跟著我沒有明天,你也不怕?」他的語調越來越顯低沉。
感覺到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微妙的,難以形容的氣息,她心跳驟狂。
「就算我是土匪強盜殺人犯,你也不在乎?」他抓著她的肩膀,將她轉向自己。
迎上他熾熱而銳利的目光,剛才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的寶兒,突然嬌羞起來……
低下頭,她漲紅了臉。
「我去哪裡,你都要跟著?」他輕端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
她抿著唇,怯怯地,卻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在這一刻,琮祺心裡有了打算。他不再逃避既定的事實,不再逃避他真正的感覺,也不再對她的感情及存在視而不見。
「我有件事情得回京去解決,你能答應我什麼都不問?」
她用力地點點頭。
「你信得過我的任何安排嗎?」他直視著她,「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安排嗎?」
她微皺起眉心,猶豫了一下。
「行不行?」
「你的安排是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除非……」
「除非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濃眉一叫,「你剛才答應過不問的。」
她秀眉一蹙,有點憂心的低下了頭。
「看著我。」他再一次捧起她的臉龐,「你要跟著我,就得答應我所有的條件,行嗎?」
她咬著唇,用力的點了點頭。「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有了她的保證,琮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低下頭,他情難自禁,發自真心的在她沁涼的唇上吻了一記。
寶兒一震,驚羞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撇唇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龐,「那麼現在就乖乖聽話,回床上去躺著,好嗎?」
那輕柔的一吻就像顆定心丸般教寶兒的心情沉澱了下來,她不知道是自己走回床上去躺著的,還是他抱著她回到床上,總之這一切就像場夢,一場教人不想醒來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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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公子,」伏慕書將一隻木盒慎重地交到琮祺手中,「麻煩你了。」
琮祺接下這個隱藏著大清正統及血脈的秘密,心裡無比沉重。
「這手札是先父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送到皇上手中的東西,也請你務必要將它原封不動的交到皇上手裡。」
「那是當然。」他撇唇一笑,「對我來說,這東西像是燙手山芋,我恨不得立刻跟它撇清關係。」
聞言,伏慕書蹙眉笑問:「你這麼說不就表示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東西?」
「我從不否認我知道。」他說,「我只是對它沒興趣也不好奇。」
「想必皇上就是因為這樣,而將此事交付予你……」
他淡然一笑,話鋒一轉。「總之這段時日叨擾伏分舵主了。」
「別這麼說,你我相識也算是一個緣分。」想到他即將離開,伏慕書的落寞全寫在臉上。
琮祺對她臉上的悵然視若無睹,他知道當他無法回應一個人的感情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佯裝從來不曾發現。
「你與寶兒打算何時啟程?」她問。
「明日一早就動身。」他說。
「你……決定帶著寶兒回京?」她語帶試探,「先前你不是……」
「我想過了,」他打斷了她的話,平靜說道:「與其讓她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發生我預料不到的事情,不如把她帶在身邊。」
伏慕書落寞地一笑,「那倒是,我看寶兒她心意已定,就算是跟著你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會退縮。」
琮祺笑而不語。
「那好吧,」她抬起眼簾凝視著他,「我今晚要兼程趕赴蘇州,明天就不送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他拱手一揖。
第十章
一大早,琮祺就帶著寶兒,兩人單騎的上路了。
即使任務已算完成了一半,但身懷皇上身世秘密的他,實在輕鬆不起來。要不是有寶兒相伴,這趟路程必定很苦悶。
他們不斷的趕路,然後在黃昏時分,來到了當初他們初次邂逅的河邊。
琮祺停下馬,準備在此小歇片刻。這匹良駿雖是萬中選一,卻還是需要適時的休息。
下馬來,他牽著馬走到河邊,然後對著馬背上的寶兒伸出手……
「休息一下吧。」他說。
看著他伸出的手,再迎上他溫柔深邃的眸子,寶兒突然滿臉羞紅。
先前大剌刺的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含蓄嬌羞。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自從他在她唇上吻上那麼一記後,她突然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這一路上共乘一騎,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隨時處在一種急促的、不規律的、強烈的狂跳狀態之中。幾次,她覺得自己就快不能呼吸了……
不知不覺變得很重要的人……在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她整個人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似的。
那已經是一種承諾了吧?他不會放開她,不會離開他,除非……
除非什麼呢?他那時為什麼不把話說完?他說他有件事要辦,可能會拖累她,到底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