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黑田萌
「出去,你現在就出去。」他看著她,「我現在不想看見你,出去!」
他必須逼她離開,他必須讓她遠離他這樣的危險。為了逼她走,他不惜說出殘忍的話。
聽見他這麼說,寶兒傷心的哭了。
「現在就出去,」他不想說這種話,但他不能心軟,「離我遠一點!」
看他情緒如此激動,寶兒擔心他傷勢越加惡化,只好噙著淚,「你別生氣,別激動,我……我出去就是了……」說完,她起身,慢慢地走出柴房,掩上了門。
知道她沒離開,還是待在門外,琮祺解下腰帶,做了一個預防萬一的動作——把自己綁在柱子上。
他用左手將自己的右手牢豐的綁在一旁的柱子上,讓自己無法掙脫。他怕毒性完全擊敗他時,自己會忍不住衝出門外,傷害了無辜的她。
也許是氣力放盡,也或許是傷勢過重,他慢慢的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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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小二哥的通知,伏慕書便與苫驊在小二哥的引領下,來到這處廢棄的柴房。
剛到門外,看見的是坐在門外流眼淚的寶兒。
「姑娘?」伏慕書一怔,「你……」
「海棠姑娘……」哭紅了雙眼,焦急又傷心的寶兒立刻站起來,「你快救他,他……他……」
伏慕書一語不發地打開了門,而柴房裡的景況敦她及苫驊都吃了一驚。
被苫驊擋著視線的寶兒探出頭,一看,陡地一震。「羅大哥?!」
見他右手綁在柱子上,整個人就癱在一旁,寶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伏慕書看得出來他傷勢不輕,失血的狀況也挺嚴重,立刻趨前一探。
他身上有多處刀傷,而發黑的嘴唇及指尖,隱隱可推算他應是中了劇毒。
「姑娘,」她轉頭看著寶兒,「是你把他綁起來的?」
寶兒搖搖頭,「他趕我出去時,還沒這樣……」
「這麼說是他把自己綁起來的?」伏慕書不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雖然心裡充滿疑惑,但此時並不是找尋答案的時候。
「苫大哥,快幫忙把他解下。」她說。
苫驊點頭,立刻上前幫忙。「他像是中了毒……」
「我看也是。」她神情凝重,「可不知他中的是什麼毒……」
「徐大鵬說,」寶兒怯怯的回答,「說他給羅大哥下了一種叫綿什麼銷魂散的毒……」
聞言,伏慕書跟苫驊互視一眼。
「綿軟銷魂散?」苫驊惱火地,「居然下那種邪門的毒藥……」
這會兒,伏慕書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將自己綁起來了。
以他的武功造詣,就算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麼毒,也不難察覺它的不尋常。他將寶兒趕出柴房,又將自己綁住,為的全是保護寶兒。
說什麼萍水相逢?真是萍水相逢,真是無牽無掛,銜命在身的他為什麼要插手管事,甚至還為她殺了徐大鵬?
他執行的是秘密任務,不只任務不能曝光,就連身份都必須保密,難道他不知道殺了徐大鵬可能使他的身份曝光?
不,他一定知道,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為了她硬幹。
忖著,她不覺有些失落。
「小姑娘,」轉過頭,她看著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寶兒,「你先出去吧。」
「我跟苫大哥要為他寬衣療傷,你在這裡恐怕不方便。」她說。
寶兒咬咬唇,「他不會死吧?」
「你放心吧。」伏慕書撇唇一笑,「我不會讓他死的。」
寶兒點點頭,「那就麻煩海棠姊姊了……」說完,她轉身走出,並關上門。
伏慕書先檢視琮祺的傷勢,「這傷勢不至於要他的命,我先替他封穴止血,然後用內力逼出他體內的毒……」
「恐怕分舵主會耗損自己的內力……」苫驊憂心的說。
「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她睇著他問。
「這……」
「好了,事不宜遲,你在一旁幫我注意他的情形。」說著,她將他扶正,盤腿坐在他身後。
她凝神聚氣,將所有內力逼到掌心,然後推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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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乖乖的坐在門外等著,眼淚干了又流,濕了又干。
看見他將自己綁在柱上的那一幕,她的心都快碎了。為什麼?他為什麼那麼做?她不懂,也不敢問。雖然隱隱覺得海棠知道原因,但她如何開口問她?
不知等了多久時間,只知道雞啼了,天也快亮了。
她好累,但是她睡不著,儘管海棠姑娘保證他會沒事,但他真的能逃過這一劫嗎?
一般人要是受了那樣的傷,應該是無法活下來的吧?要是他死了,恐怕她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無垠的痛苦裡。
終於,門開了——
她連忙站了起來,卻見海棠姑娘臉色慘白,在苫驊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她一怔,「海棠姊姊?」
「他沒事了……」伏慕書氣虛的說,「苫大哥已為他止血療傷。」
寶兒彎腰一欠,「謝謝你,大爺。」怪了,替琮祺療傷的是苫驊,怎麼臉色發白的卻是海棠呢?難道是因為看見傷勢嚴重的琮祺,她才嚇得臉色發白?
「小姑娘……」伏慕書看著她。
「姊姊叫我寶兒吧。」寶兒說。
伏慕書頓了一下,「寶兒,現在天快亮了,不方便移動羅公子,今晚苫大哥會過來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這段時間就請你照顧他了……」
「我會的。」寶兒點頭,「我會寸步不離的守著羅大哥。」
伏慕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苫大哥,我們走吧。」她說。
「是。」苫驊點頭,扶著她轉身離開。
目送著他們離開後,寶兒轉身進入柴房。關上門,她走近琮祺,看見臉色蒼白,動也不動地躺在乾草堆上的他,又忍不住掉下眼淚。
破裂的血衣丟在一旁,他精實身軀上的多處刀傷雖已做了處理,卻隱約可看見滲透棉布的血跡。
他的右手手腕上留下明顯的縛綁痕跡,既敦她不忍又教她迷惑。
她輕輕地握著他的右手,小心的撫摸那淡紅色的勒痕,淚水撲簌落下。
此時的他昏睡著,再也不能趕她走或甩開她的手,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大膽的,甚至可說是不知羞的握住他的手。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她深深自責著。
要不是她,他不會去徐府赴約,不會中了徐大鵬的計,更不會傷得如此嚴重。而現在就算他死不了,也背了條殺人罪,是要砍頭的。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能為他做什麼呢?
想著,她既無助且無力,又是一陣嚶嚶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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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天地會分舵。
琮祺被送到此處養傷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他沒醒過,而寶兒也不曾從他床邊離開過半步。她日以繼夜地守在床邊,深伯錯過他醒來的機會,也像是害怕他永遠沒有醒來的一天。
「寶兒。」伏慕書步進房裡,輕聲地喚道。
她微怔,回過了頭。「海棠姊姊……」
見她神情疲憊又憔悴,伏慕書微微皺起眉頭,「你該歇著,瞧你的臉色多差……」
「不,」她搖搖頭,然後又看著床上的琮祺,「在羅大哥醒來之前,我絕不離開。」
「要不吃點東西?」
「我不餓……」
「怎麼不餓?」伏慕書端詳著她才三天就瘦了一圈的臉龐,「要是你羅大哥醒來看見你如此憔悴,豈不心疼?」
她這句話其實泰半是為了套寶兒的話,她想知道寶兒跟琮祺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當然,她也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懊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光明磊落。
聽見她這麼說,寶兒微蹙起秀眉,神情有點落寞。
「心疼?」她幽幽地說,「他才不呢。」
伏慕書一頓,「怎麼這麼說?」
「他受傷的那天真的很氣我,不管我怎麼求他,他都不肯讓我留在他身邊,當時他……他只想見海棠姊姊你……」
伏慕書沉默了一會兒,顯然地,寶兒並不知道琮祺那天為什麼趕她走,又為什麼找人來通知她。現在見寶兒一臉的沉鬱,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實情告訴寶兒——雖然她心裡有著某種掙扎。
但她畢竟是個正派人士,不只從小讀聖賢書,父親的庭訓也甚嚴。這樣的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要弄心機的。
「你誤會他了……」她說。
寶兒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她淡淡一笑,輕輕的搭著寶兒的肩膀,「那天晚上他中了綿軟銷魂散的毒,這種毒極為陰邪,初時讓人全身乏力,之後則會亂性……」
「亂性?」寶兒一震。亂性的意思是指……
「他趕你走,是因為他珍惜你,怕在毒發時傷害了你。」
「海棠姊姊是說……」寶兒雖還是未嫁的姑娘,但也沒傻到不懂伏慕書話裡的意思。她臉兒一紅,神情羞怯又尷尬。
「他拿腰帶將自己綁在柱子上,也是擔心自己亂了性後,對你做出不該做的事情。」說著,她看看琮祺手腕上末褪的勒痕,「瞧瞧,他不知道把自己綁得多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