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皇千秀

    游碩人真想大叫，這是虐待兒童啊！她不由自主地往那可憐的「兒童」望去，只見方海燕聳了聳肩，露出「我認命了」的表情。

    於是整個下午的話題都圍繞在「生病」上，自然都是方貞淑在發言，而她在講這些話題時，整個人神采飛揚，一點都不像個得了腦瘤的人。

    「所以我說，生病真的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事，其他的麻煩都有辦法解決，一旦得了重病就什麼都免談了！」

    「我們子健小時候得了肝炎，嚴重得不得了，還好我找遍各種偏方把他治好了，現在壯得跟什麼一樣。」

    「說到我上次盲腸炎，真的是要了我的命啊，足足痛了兩天，你們要不要看我割盲腸的疤痕？」

    「姑媽，不用了，」方子健飛快地阻止，「把肚子露出來會著涼的。」

    游意凌不斷地點頭附和，一面小心避免踩到地雷，而游碩人總是擔心地看著方海燕，試著把話題帶到她身上，但是方貞淑一講起話來便滔滔不絕，她根本插不進半句話．

    好不容易等方貞淑講完，三人也該告辭了，臨走前游碩人終於找到機會對她說：「阿姨，你有空不妨帶海燕出門走走，這樣對健康比較好。」

    方貞淑又是一陣歎息，「我也想啊。可是我又擔心萬一我走到一半忽然中風，海燕處理不了怎麼辦呢？」

    聞言，游碩人實在是無言以對。

    在回程的車上，游意凌故作愉快地對方子健說：「總經理，您姑媽人真風趣耶，而且還會收養人家不要的小孩，真的好有愛心哦。你們家的人一定都跟她一樣親切吧？」

    方子健點頭，是啊，還有更『親切』的。」如果「親切」等於「古怪」的

    話，他的確有很多親切的親戚。

    游碩人坐在後座，從一上車就一直望著窗外想事情，這時忽然爆出一句，

    「喂，這樣不行啦！」

    「什麼不行？」

    「一個花樣年華的小女孩，讓她住在那種怪裡怪氣的家，她哪受得了啊？過不了幾天她一定又會蹺家的！」

    「碩姊，你不要老對總經理這麼沒禮貌嘛。」游意凌的責備聲雖然輕柔，其實心裡正在破口大罵。堂姊憑什麼老愛跟總經理裝熟？不要臉！

    方子健歎氣著說：「我當然知道她待不住，但是我能怎麼辦呢？」

    「什麼叫『能怎麼辦』啊？你明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卻什麼事都不做！」

    「那是別人的家務事，姑媽又是我的長輩，你說我該怎麼做？衝進她家把海燕帶走？」

    游碩人一時答不上話，生了幾秒的悶氣後又開口，「那我以後可以常去她家嗎？」

    「怎麼？藥草汁還沒喝夠啊？」

    「去你的！我是要去看海燕啦！總要有人多陪陪她呀。」

    方子健這時忽然停下車，轉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她被他看得心跳加速，粗著聲問．．「幹麼沒事停車？到底行不行啦！」

    「腳長在你身上，要去就去啊。」

    「好。」

    他回頭繼續開車，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是個……」

    「我是個什麼？」她看著後視鏡裡的那雙漂亮眼睛問。

    「沒事。」他調回視線，望著前方道路，心裡卻響起一句話。

    游碩人，你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孩。

    第七章

    「碩柿，我樂譜忘在休息室了，你快去幫我拿，要快哦！」唱片公司裡，游意凌又在奴役助理了。

    游碩人努力地撐著快閉上的眼睛，飛快衝回休息室拿樂譜，正要衝回錄音室，卻一時眼花跟一個人撞個正著。

    「哎喲！你有沒有長眼睛啊！」不耐煩的怒罵響遍了整層樓。

    她定睛一看，暗自叫糟，對方是公司當紅的男偶像曾凱，每張專輯都熱賣十萬張以上，由於被主管們捧在手心上，他對工作人員的態度十分囂張，沒人敢惹他。現在她一個小助理把他撞倒在地上，這回只怕要倒大楣了。

    「對不起，你沒事吧？」她伸手把他扶起來。

    曾凱俊帥的面孔上滿是憎惡，一把揮開她，「怎麼可能沒事？我待會就要去開歌友會，你這一撞把我衣服都弄髒了，看你怎麼賠我？」

    「對不起，對不起。」

    「只會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啊？這種廢物留在公司裡幹麼？趕快滾出去啦！」

    游碩人忍住火氣，冷冷地說：「很抱歉，我答應總經理要在這裡當助理，不能隨便滾。」

    「喲，好大的派頭，不過是個小助理，連總經理都搬出來了？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歌唱比賽第一名的那個叫什麼人的對不對？」他嘲笑她，「先是耍帥撕合約，然後再跑回來求人家讓你當助理，臉皮還真不是普通厚啊！」

    「我有我的理由，你愛怎麼講都無所謂。」

    「你當然有理由啦，就是想紅嘛！不過我勸你還是算了吧，長這副德行還想當歌星，簡直是癡人說夢！就算總經理可憐你幫你出唱片，你也不可能紅的，趁早死心吧！」

    「是嗎？」從走廊另一頭驀地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讓在場的人變了臉色。

    「總經理！」

    方子健雖然笑容滿面，眼神卻奇冷無比，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已經動怒了，但是曾凱自恃是公司的搖錢樹，講話仍是完全不經大腦。

    「總經理，我只是把事實告訴游小姐，勸她覺悟，並沒有惡意。」

    方子健慢條斯理地說：「不管你的有無惡意，我只是覺得你並沒有發覺游小姐她真正的魅力。」

    「什麼？」他實在不懂，方子健為什麼要袒護這個男人婆？

    而旁邊的游碩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子健居然說她有魅力？

    「對不起，總經理，我不是很瞭解您的品味，下過現在我急著去歌友會，晚一點再跟您討論好嗎？」

    「好啊，趕快去吧，最後一次歌友會可不能遲到啊。」

    曾凱不懂，納悶地望著上司，「最後一次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的笑容絲毫不減，「你被開除了，另外找新東家吧。碩人，跟我來。」

    他悠哉地帶著游碩人離開，完全無視因震驚而石化的曾凱。

    「你瘋了！他的歌連著三周排行榜第一名，你居然要開除他？」走在他身邊，游碩人忍不住開口大罵。

    「賣得好又怎麼樣呢？老實說，我對這些有臉蛋沒實力的人已經有點厭煩了，開除他也是為了公司好，你不用擔心。」

    游碩人頓時全身虛脫。這個人為什麼老愛做些讓人心臟麻痺的事呢？

    「不提曾凱了。」方子健蹙著眉頭打量她，「你氣色很差，又沒好好休息是不是？」

    游碩人苦笑一聲作為回答，老實說，她真的筋疲力盡了。

    白天在公司被意凌使喚來使喚去，傍晚還得趕回學校指導棒球隊，有時晚上還必須陪意凌上通告。雖然假日可以好好休息，但她偏要跑去探望方海燕，而且每次都會帶很多醫學資料去試著開導方貞淑，結果卻是一點用也沒有，只是平白消耗她的體力。

    林家三姊妹也勸她暫時先把方海燕放一邊，先管好自己的事要緊，但她就是不忍心放著那女孩不管。而且她認為方貞淑心地不壞，要不是那種古怪的習性，應該可以做一個好母親才對，所以她屢敗屢戰，說什麼都不肯放棄。

    方子健沒轍地說：「我知道你很關心海燕，但是我姑媽固執得很，沒辦法說服她的，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游碩人卻不甘示弱地說：「我也很固執啊。講一次兩次她聽不進去，講一百次一千次她總該聽了吧？我一定要堅持下去，把你姑媽那個要命的毛病改掉！」

    「再這樣搞下去，你自己會先病倒的，到時候剛好讓我姑媽有機會提供你一堆恐怖的治病秘方，我向你保證，她一定會很樂。」

    聞言，游碩人無力地歎了口氣，難道她真的是在白費工夫嗎？

    看著她氣餒的神情，方子健忽然感到一陣慚愧。那是他的姑媽和表妹，居然讓一個外人來擔心？真是太可恥了。

    他原本自認已經很用心在照顧方貞淑母女，但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做得還不夠。

    「好了，姑媽是我的親人，就交給我照顧，你好好保重身體要緊。好嗎？」

    看到他充滿關切的笑容，她頓時覺得疲憊盡消。「好。」

    他們四目交接，她的眼神雖然疲倦，卻仍然清澈，方子健忽然一怔，發現一件事。她好像……

    這時，一個怒氣衝天的人影快速地朝他們定來。

    「游碩人！你跑到哪裡去了？叫你拿個樂譜拿這麼久，我的時間很寶貴，你怎麼可以讓我等……」游意凌因為太生氣，以至於罵了一串後才赫然發現方子健也在場，頓時臉都綠了。「總經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把碩姊叫來，因為我等她等太久……」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方子健明顯地對她冷淡，不僅不再私下找她說話，更不再約她出去，讓她心情非常惡劣，連帶著控制力也變差，一個不小心就會火氣爆發，因而得罪了不少人，雖然她並不在乎其他人，但是現在連方子健都看到她罵人的樣子，這下麻煩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