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秋風醉
「那是什麼?」
「家暴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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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他們開車回家。回程路上,他沒說什麼話,心思被各種念頭盤據。
紅燈停下時,她順手按下收音機開關,轉到一個音樂電台。
「……剛剛的曲子來自禹樂樂的最新專輯《曇》,這張專輯要到下星期才正式推出,各位聽眾朋友試聽一曲以後感覺如何呢?期待這張專輯的朋友想必不少,而對禹樂樂這名字感到陌生的朋友,是不是覺得那清靜靈秀的曲風有點似曾相識?呵呵,那是因為禹大師的作品涵蓋廣泛,很多人可能都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欣賞過他的音樂……」
源源不絕的介紹聽在耳中,令他開始有些坐立難安,莫名想說些什麼,以免她提及跟廣播內容相關的話題……因為他還沒準備好如何應付。
「妳覺得榴槤能不能當凶器?」最後冒出的竟是這個問句。
「能。」她注視前方車陣,話接得很快。「我以前曾用來恐嚇過一個沒禮貌的客人,就是我哥為了一雪前恥特地自備帶來我家的牌搭子。」
原來是那天的事,所以那位詹先生是……他一連串的恍然大悟,暗想那位詹先生說話確實有些惹人討厭。
「妳哥最近有來找妳嗎?」
「有。不過我還不想見他。」也就是說他吃了很多次閉門羹。
沈宇轉頭望向窗外,不知該感到同情、活該還是……不安。
或許從一開始就刻意隱瞞身份的自己才是這段交往裡最不真誠的人,但他不願在起跑點就被判出局。其實原本打算慢慢揭露自己的職業,希望她點滴接受後再表明心意,只是那天因為一個還稱不上情敵的男人而亂了分寸,一時衝動就演變成如今的局面,雖也不是不好,收尾卻變得難以下手。
如果她發現了實情,會不會也像對待她哥哥一樣拒絕跟他往來?
「到了。」她的話打斷思緒,他才醒覺自己剛才居然想到發呆。
「你昨晚沒睡好?」下車時,她問了一句,顯然是看出他的恍惚。
「還好。」給了個模糊的答案算是借口。
她打開後車廂卸貨,他上前先提走重物。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胸臆間一股悶悶的感覺令他不發一語,回望她的側臉,突然有股強烈的慾望想跟她更親近些,想──牽她的手。
「凡事不要顧慮太多,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只要別太超過就行了。」
今日得到的長輩忠告在腦海響起,促使他第一次決定斬斷一切雜念隨心所欲,於是他朝她伸出手……
好沉重。垂眸一看,才驀地想起自己手上提滿東西,而她亦然。
怎麼會在這種時機想要牽手?他為自己的行為默然。
到了電梯門前,她伸指按下向上的鈕,忽然說:「聽說熏衣草茶有安眠效果,我家剛好有,晚上我泡一壺到樓上給你吧。」
「好。」回答的同時,愉快的情緒瞬間一擁而上,牽引他的嘴角上揚。
而牽不牽手,則已非他心之所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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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滿足我的好奇心,告訴我一下,你們現在進展到哪個階段了?」
晚上,陶菲菲表面上邀她到家裡打電動,沒過多久就洩露了本意。
「我們在交往。」
「這個我知道。」陶菲菲翻著白眼塞了口生菜,唉,沒配沙拉醬吃起來活像嚼草。「我是指例如牽手、親親或是……什麼的啦……呵呵呵……」
她想了想。「那就沒有。」
陶菲菲抓生菜的手像被急凍,僵在半空中。「我剛才沒聽清楚,妳是說……」
「沒有。」
「沒有……」陶菲菲喃喃重複一次,沉默片刻,然後放下生菜,抽了張面紙在眼角輕擦好幾下。
「妳眼睛怎麼了?」
「沒事。只是在為他落淚。」
「為什麼?」
「因為大小姐妳實在太沒有談戀愛的自覺了!」居然還給她一臉不解!陶菲菲決定對她曉以大義,免得有可憐人繼續受苦。「先不算你們之前認識的時間好了,你們也交往一個多月了吧?居然連牽牽小手都沒有……這算什麼跟什麼!」
「男朋友跟女朋友。」
「才、不、算!」陶菲菲瞪她。「妳到底喜不喜歡他?」
「喜歡。」不然怎會跟他交往至今?一個多月雖不算長久,但已夠她漸漸釐清對他的感受,只是這份喜歡到底到什麼程度卻還是朵霧中花。
「既然妳喜歡他,就該主動有所表示啊!他一定是太體貼太顧慮妳了,難得有這種好男人,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委屈了人家──」話聲未了,門鈴突響。
跳下椅子前去開門,並不很意外地,見到那位住隔壁的先生出現眼前。
她睨他。「什麼事?」
他遞上一張門票。「我想請妳看相聲,時間是下星期六。」
「咦!」她訝異接過,低頭看上面的印刷。「悟森工坊?這是……你的工坊?」如果沒記錯,他的名字就叫高悟森。
「對。」
再一細看,她眼珠幾乎要掉出來。「你、你寫的劇本?」
「對。」
「你會寫相聲?!」冷面老爺爺跳艷舞都比這富有協調感!
「對。」還是一派風平浪靜。
所以他是特地來請她去觀看他的作品。「這個……咳嗯,好,我有空會去看看。」
「謝謝。」聽到裡頭的電玩配樂,他朝屋裡微微探頭。「孟小姐在?」
「在。怎樣?」
「請幫我把這兩張票交給她和她男友,謝謝他們上次送的音樂劇門票。」
原來你不是只約我一個?她愣愣接過門票,差點爆出這個問句。「……我知道了。」怪哉,她幹嘛失望啊?她又不想跟這傢伙單獨約會……
道別後關上門,她回到屋裡,將兩張門票交給孟蘊真。
「隔壁那傢伙請妳跟沈宇去看相聲劇場……居然是他自己寫的劇本耶!我看八成是怕沒人去,所以才到處送票充門面,哼。」她也不曉得自己說話幹嘛這麼難聽,只是……啊!反正她討厭那傢伙,對,討厭!
孟蘊真按下暫停鍵,拿起門票端詳片刻。「他沒送妳?」
「有啊。問這幹嘛?」莫非嫌兩張票不夠?
「妳身上有股很強的氣。」孟蘊真偏頭思考,像在設法定義。「嗯,怨氣。」
什麼?!「才沒有!哪裡有!少瞎扯了。」她胡亂翻開桌上的雜誌,卻連自己想掩飾什麼都不知道……神經啊!「咳,那些都不重要,聽我說,我幫妳看了下妳的本周星座運勢,這邊寫著:大膽進取才是維持你們關係的良方。」
至於她自己的嘛……放下無謂的矜持,意外的驚喜就會來敲門。什麼意思?狐疑地打量那行字,驀地憶起方才意外的訪客。
意外的驚喜難道會是指他?怎麼可能!她甩甩頭,要自己別亂發狂想。
因為她才沒有什麼無謂的矜持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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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陶菲菲的推論錯誤。
演出當天,高朋滿座,將中小型的會場擠得水洩不通。
相聲劇名是《楊桃想窈窕》,背景設定在一個守舊鄉村裡,其中一位名叫楊桃的女子為了瘦身而引發了一連串離奇趣事。
劇終之後,所有人皆帶著歡笑離場,只有陶菲菲一人似乎笑不太出來。
「抱歉,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事要找那傢伙。」對他們拋下這句話之後,她大踏步奔向後台。
於是最後孟蘊真和沈宇一起搭捷運先行回家。
從捷運出口出來,步行到大樓還有一段路程,兩人並肩而行。
今夜月色明亮,午後下過一場小雨,晚間的空氣難得不悶熱而是微涼。
「你覺得我們怎麼樣?」她突然問。
「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我們像不像男女朋友?」
「……」不是無言以對,而是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你嫌不夠浪漫,我可以配合。」她狀似思考。「不過可能要由你來企畫,我的浪漫跟一般人似乎不太一樣。」
「怎麼說?」
「我大學時,有個女同學家裡陽台上種了很多盆栽,有些空盆因為下雨積水,蚊蟲滋長,讓她不堪其擾。有個喜歡她的男同學有一天到她家拜訪,送了她一盆豬籠草。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唔……兼具創意與實用性。」他含蓄地說。
「其實那是我提議的。因為他的女性朋友裡只有我跟他比較熟,所以他請我充當軍師。我認為那算是浪漫,不過後來那位女同學嫁給一個送她九十九朵玫瑰的人。」她回眸看他。「就是這樣。」
那正色的模樣使他有點想笑。「我不需要浪漫。」
「那你需要什麼?」她停頓一下。「我不希望委屈你。」
眼見對話越來越詭異,這次他真的笑了出來。「我不覺得委屈。」
「嗯……」她很認真地像在思索什麼。「我沒有身在福中不知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