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季可薔
「嗄?」
「你是怎樣啦!都不懂得欣賞嗎?」
欣賞什麼?他總算回過神,視線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前方,波浪般一波一波往前推的,是美麗的關渡大橋,橫過淡水河,牽起兩畔的點點燈火。
橋後方,兩棟摩天高樓一左一右相互輝映,一棟是現今最囂張最猖狂的0,另一棟較為嬌小的,是曾經也笑傲過台北的新光三越。
「怎麼樣?這裡夜景不錯吧?」莊曉夢獻寶似的問。
「是不錯。」墨未濃同意。「妳怎會知道這裡的?」
從餐廳出來後,她便坐上他的車,一路指揮,在車子長驅直入淡水前,巧妙地轉了個彎,穿過狹窄的小路,來到這橋樑下的秘境。
「以前靜剛學會開車的時候,有次載我跟童童回家,不小心迷了路,轉來轉去就轉到這兒來了。」莊曉夢笑著解釋,憶起兩年前的往事,眼神因懷念而略微迷離。「那時候童童還很懊惱呢,因為那天是歐陽弟弟生日,大家約好了替他慶生的,沒想到竟然迷路了──」
「等等,歐陽弟弟?」墨未濃眉峰一蹙,奇怪女友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男性朋友,還專門替他慶生,交情一定不錯嘍?「他誰啊?」質問的口氣很微妙。
莊曉夢卻沒聽出來,仍是笑盈盈。「是童童的弟弟。」
「童童的弟弟?」他眉頭鎖得更緊。「妳說的是童羽裳嗎?」
「是啊。」
眸光一沈。「童羽裳的弟弟會姓歐陽?」這女人當他傻瓜嗎?
「這個說來話長啦!」她揮揮手,一副懶得多解釋的模樣。「總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從那以後,這裡就變成我們三姊妹的私房秘境了。」
墨未濃瞠目不語。這不是重點。他在心裡重複這句話,每個字都像一顆酸泡泡在胸膛間滾動。
是童羽裳的弟弟,不是曉夢的弟弟,當然不是重點。
所以他不必介意,不必弄清楚那男人是誰,不重要,不是重點。
「……來來來,你過來這裡!」莊曉夢眼珠一轉,不知又有何主意了,拉起他的手,往前來到一道短短的水泥堤防邊。
她手撐在堤防上,示意他幫她爬上去,順利坐上去後,她回頭微笑,要他也上來。
兩人肩並著肩坐在堤防上,視線往下望,可以看到幾艘小型遊艇,靜靜地宿在岸邊。
迎著河,風勢強悍地勾起她的發,送到他鼻尖,搔弄他。
他瞪著那一束調皮的發,不知不覺拿手指抓住,繞著玩。
「你看──啊!」她忽然轉過頭,似是要對他說什麼,乍然望見他正玩著她的發,臉頰莫名一熱。
「你幹麼玩我的頭髮?」她細聲問,眼眸從眼睫下偷偷窺探他,帶點女性化的嬌羞。
「我玩妳頭髮?」他愕然,兩秒,才發覺自己的手指果然捲著她的發。
他這是做什麼?怎麼跟個長不大的小鬼一樣?墨未濃皺眉,不悅的浪潮重重拍擊胸口,他忙抖了抖手指,甩開那纏住他的手,也纏住他的心的發。
莊曉夢瞪他。他是怎樣啦?雖然他這個大男人會玩她頭髮是讓她有點吃驚,不過他這匆匆甩開的動作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我的頭髮很可怕嗎?」她沒好氣地問。「瞧你好像甩開什麼鬼東西似的!」
「我是怕弄痛妳。」他保持面無表情,眼睛卻閃過可疑的光。
她沒看見,哀怨地撇撇嘴。
這男人,一點都不懂得浪漫。如果是電影,這時候就該上演男主角握住女主角的發,深情款款地送上嘴邊吻了,他卻……
「討厭啦!」她在想什麼?莊曉夢摀住自己發燙的臉頰。
「討厭什麼?」他奇怪地望向她。
「沒事啦。」她噘噘嘴,不看他,直視前方,忽地,眼眸一亮。「來了、來了!你快看!」猛拉他衣袖。
「看什麼?」
「捷運列車啊!你看到沒?」
他定神,仔細一看。
對岸,一列車廂如串珠,一顆推著一顆,在夜幕下悠悠前行,串珠是水晶做的,閃著七彩琉璃光。
「很美吧。」目送列車通過,她感動地歎息,螓首歪過來,棲息在他堅強的肩膀上。「我每次看列車通過,都忍不住會想,它們究竟要開往哪裡?總覺得會開到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似的,或許是一個像夢的城鎮吧。」
「遙遠的地方?像夢的城鎮?」他複述她的話,唇角古怪地一扯。
「怎樣啦?」她聽出他忍住笑的口氣,又羞又氣,坐正身子,玉手撥了撥頭髮。「我就是愛亂想,不行嗎?」話說得強硬,眸光卻躲著他。
「行,怎麼不行?反正我管不著妳的腦袋。」
他在偷笑嗎?
莊曉夢聽著那略微顫抖的嗓音,很想回眸確認,卻沒勇氣。他真壞、真可惡,為什麼老要嘲笑她?她也真蠢、真白目,幹麼老是在他面前出這種糗?
「我要回去了!」她懊惱地宣佈,側身想跳下堤防。
他卻不讓她跳,展臂摟過她的腰,她整個人順勢倒入他懷裡。
「幹麼啦?」她掙扎。
「別動。」堅硬的臂膀如兩道鉗鎖,將她牢牢地圈住,俊朗的臉龐從她身後探過來,熨貼她的芳頰。
「你想……幹麼?」她喘不過氣。
「妳說呢?」含笑的嗓音挑逗她。
「我不知道!」倔強地裝傻。
「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我的女朋友可不是這麼笨的女人。」
「我本來就笨嘛,你不喜歡的話甩了我啊!」
「好瀟灑。妳真的受得了我甩了妳?我甩了妳,誰來給妳幸福?」
「誰希罕你來給我幸福啊?」莊曉夢生氣了,回眸嬌嗔。「告訴你,我自己可以給自己幸福!你少自以為是了,你有什麼了不起?你只是個工作狂,在認識我以前,你的生活裡除了工作什麼也沒有,你連自己的生活都過得那麼無趣、那麼糟糕了,還敢大言不慚說要給我幸福?哈!」她扮鬼臉。
他只是笑,不知怎地,覺得她這鬼臉扮得好可愛,忍不住要伸手揉她的臉。
「你幹麼啦?」她氣呼呼地抓下他的手。
他又笑了,再次攬緊她的腰,方唇像火鉗子,在珍珠似的耳垂上烙印。「妳的意思是,是妳讓我的生活變得有趣嗎?」
「本來就是!你不承認嗎?」哦,她真恨自己!恨自己被他的吻逗得全身癱軟,連推開他都做不到。「討厭,你走開啦,放開我。」
「妳真的想我放開妳?」火鉗子來到她唇角,在僅差一厘之遙的地方折磨人地畫圈圈。
「對,你快……放開。」她咬唇,穩住最後一絲矜持。
「如果我不放,妳會怎樣?」大手悄悄探進她上衣,撫過滾燙的肚皮,停在乳緣下方,又是一個上不上、下不下,惹得人神經緊張的位置。
是她經驗太嫩,還是他真是個調情聖手?為何她覺得自己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軟軟地由他戲弄?
她從來不曉得,情慾的滋味如此令人著迷,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吃了迷幻藥,才會沈淪在這美妙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她呻吟一聲,不想投降,可迷離的腦子裡已找不出一粒理性的細胞。
他輕輕定住她的頸,側轉過來,方便他由身後掠住她柔軟可愛的唇,盡情地欺負。
真的欺負得很徹底,不留一絲餘地,她的唇若是一座城堡,他已踏過每一寸土地,還囂張地在城頂掛上一面勝利的旗幟。
她不想投降,可他已替她宣告了投降。
終於,他放過了她,而她睜開眼,無助地看著他,她是被情慾俘虜的女人,不曉得該如何反抗。
墨未濃微笑,一斛溫柔在他猝不及防間從心口滿了出來。
「妳嘗起來好青澀。」他低語,拇指勾勒她唇緣的曲線。「妳以前真的交過男朋友嗎?」
什麼?她愣了愣,良久,才從迷離的粉紅世界裡驚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糟糕,糟糕,她的反應真的那麼青澀嗎?
「妳沒什麼經驗吧?」
「我──」她張口欲辯,卻說不出話來。這種事辯解也沒用,有沒有經驗、經驗豐不豐富,只要一個吻,男人就試出來了。
她奇怪他這麼久才問,害她本來還洋洋得意,自己掩飾得很好呢!
「沒、沒經驗又怎樣?」穩住、穩住。「我們以前談的是純純之愛,你以為都像你一樣這麼色啊?」
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發現她真的沒交過男朋友,已經誇下的海口她實在沒臉收回來。
二十九歲的女人,沒談過戀愛,他會怎麼笑她?
她死也不讓他知道真相!
「哈,妳確定妳以前的男朋友是『男人』嗎?」
「什麼?」
「他們一定不是男人。」低沈的笑聲在她頸後搔癢。「是男人就不會捨得放過這麼甜的點心不吃。」
演唱會又在她胸口開起來了,她聽著咚咚在耳畔響著的心音,幾乎想跟著跳起舞來。
他這意思是說她很甜嗎?他從來沒用過這麼棒的形容詞形容她!
他說她有趣,說她好玩、說她妖嬌、說她狐狸精……她總是被他的形容詞氣得半死,可這回,他說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