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席晴
慶幸的是,有貴人相助,使他脫離苦海。為此,他奮發圖強,致力於臉型的改造,成了整型外科的名醫。多少達官貴人、仕女名媛都等著他動刀,以便讓他們的人生從黑白變成彩色,從醜小鴨變成天鵝。
如果可以,泰陽也想要在自己的臉上動刀——讓自己的容貌變得平凡一些。
整容名醫的美名,為他帶來了大筆的財富,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永遠都忘不了,母親在將他帶到人妖市場前,曾深深歎了口氣地對他說︰「孩子,別怪媽媽狠心,全是貧苦逼得我必須走上這條路。如果我們早出生個兩百年,命運就大不同了,過的是貴族般的奢華生活,因為我們是古代最富有盛名及財富的『太陽之子』的後裔,若不是戰亂,我們也不會……哎……」
不知怎地,年幼的他竟然將母親與他的最後一段對話,牢記於心。
對於母親口中的「貴族之後」,泰陽本不相信,但數年前,他開始著迷於泰國古畫的收集,偶然間獲得一幅「太陽之子」的人物肖像,乍見此畫,泰陽大受震撼,因自己的容貌,竟與畫中的人物有八成相似,這讓他再次回想起母親曾對他說的那段話。
透過特殊管道的追查,最後證實,「太陽之子」真的是他的祖先。
得知「太陽之子」與自己有血緣關係後,此畫便成了他最珍愛的寶物。
但流傳百餘年的古畫,保存的並不是很好,狀況很差,為了讓古畫重新擁有昔日的光采,也為了永遠保有祖先百年前的「容貌」,他因此積極找尋修復古畫的人才,而泰巴勒果然不負他所托。
思及此,他加快油門往前駛……
第二章
葛月兒依約來到瑞士,但她決定不向泰巴勒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因而偽造了一份假護照,上面的名字是「岳兒」,和她的本名相去不遠:至於她的長相、髮型及造型也變了,除了海關可以看到她的臉之外,其他人只能看見她臉上黃澄色的蒙面巾。
是的,她就如回教國家的待嫁婦女般蒙著面紗,獨留那雙明眸外露;髮型則是及腰的長髮,既古典又神秘。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符合對方的期望——修復古畫的女人,總該是從占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當她為自己妝扮完成時,也驚訝鏡中的自己競超乎她想像中的「美」,而且是那種歐美世界少見的古典美。尤其不是月圓之際,臉上自然不會有肉瘤,她怎麼看都覺得,此刻自己若站在她的三個姊姊身邊,應該不會太遜色。
這一點可是在她一走進頭等艙便得到印證,那些應是已婚的富有男人,無不以各種理由向她搭訕,她則故意露出右手中指的假鑽戒,唬弄這些人。奇怪的是,這不但沒讓他們打消念頭,反而更加積極,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終於等到下機,她馬上拎著簡單的行李通關,至於她修復古畫的簡單工具,已先送到泰巴勒主人的家。
出境後,她立刻看見一名高大壯碩的歐洲人,手中持著「歡迎岳兒女士」的牌子,這個人足足比她高了一個半頭。
她不疾不徐地走近對方自報姓名:「我就是岳兒。」
「岳小姐您好,我是亞倫。請隨我來,少爺在車上等您。」這名歐洲壯漢看來不苟言笑,但不忘禮貌地說:「行李請交給我,」
「不用了。謝謝。」她很納悶,泰巴勒不是說他會親自來接機,如今為何換人?「我想知道泰巴勒為何沒有來。」
「這個我不清楚。待會兒您可以請教少爺。」
「少爺?哪個少爺?」她質疑地睇了亞倫一眼。
「就是我們的老闆。」
「也是泰巴勒口中的主人?」她又問。
「他的確是這麼稱呼少爺的。」亞倫再道。
當葛月兒一走近停車坪時,司機立刻從車內鑽出,訓練有素地為她拉開後車門讓她進入,並將行李放至後車箱,一切就緒後,車子便啟動。
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突然傳來:「岳兒小姐,歡迎你到日內瓦來。」
這聲音……好熟悉。葛月兒旋即側過頭,瞥了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心臟似乎在瞬間躍至喉頭,她呼吸變得困難不已。
泰陽也是一怔。這雙眼……好眼熟,似乎在哪見過。但它不像眼前這個女人般溫柔古典,而是雙犀利、叛逆的眼睛。
照理說,以他過目不忘的本事,沒有理由會忘了在哪兒,見過這麼雙獨特的眼眸,但是偏偏一時之間就是想不出來。
就連她驚詫的表情,好像也是似曾相識,難道他們真的見過面?
他扯著邪肆的輕笑探問:「我們見過面?」
「沒有。」她答得斷然。
「哦?」他有點懷疑。
「泰巴勒為何沒來?」她打斷他的猜疑。
「跌了一跤,所以我來代班。」他說得輕描淡寫,「你如此年輕,真的可以擔任修復古畫的工作?」
「會與不會,不是寫在臉皮上,更何況我會的遺不只這些。」她驕傲地抬起下顎。
他的手突然伸出,打算扯下她的面紗!
「住手,否則我們的合作就此打住。」她冷聲令道。
他竟然冷笑起來,「你信奉回教?」他指她一直蒙著面巾的事。
「不信。」
「不信?!那為何以面紗遮面?難道你的臉——」他立刻聯想到她的臉可能有塊難以見人的疤痕。
「這個問題不在我們的合作範圍之內吧?!」她不正面回應他。
「在。」他說得肯定。
「什麼?」荒唐!
「與我合作的任何人,他的身家是否清白,甚至是出生年月日,我都得弄得一清二楚。尤其此刻,我要將這麼重要的古畫交予你修復,怎麼可以不弄清楚你的詳細背景。」他半真半假地回應。
「我還沒看過該畫,所以還不能算是你的合作對象。當你決定接受我提出的相關條件、酬勞,並且我也自認有辦法修復你的畫作時,你才可以算是我的僱主。那時我自會詳述敝人的祖宗八代,甚至到我的小腳趾頭是否有顆痣,都會全盤托出。」
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很有意思。沖得像沖菜,辣得像朝天椒,倔得像蠻牛,一氣呵成的挖苦人的話像連環炮。有趣的對比是,她有雙晶亮有神的眼瞳及嬌小的身段,只是不知道寬大黑袍下方的身軀是洗衣板,還是小籠包?
忽然問他興起捉弄她的念頭,「那你的小腳趾到底有沒有痣?黑的還是紅的?有男人吻過它嗎?」
她瞪著他挑釁的眼神,心裡直罵。這個死海盜!臭男人!豬八戒!男妖!撒旦的化身!可惡的色狼!
「哈——」見她那怒火沖天的雙眸,他放聲大笑,再度覺得這眼神真的在哪見過,他蹙了下眉低問:「我們真的沒見過面?」
「沒有!」她還是不承認。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的——」他還在回想。
「誰教你過於用下半身思考,上半身的大腦自然會打結。」她回敬他的輕佻言詞。
「岳兒,岳兒,你怎麼知道我用下半身多過上半身?你不乖,乖女孩是不會這麼說話的。」他很少對女人調笑,因為那些女人從不費他吹灰之力,便自動沾黏過來。
眼下這個女人不同,她像是跟自己有仇似的,反而激起他體內的邪肆因子,想主動「攻擊」對手。
「這位先生,我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你再胡言亂語,我會放話全球,讓你找不到任何一個修復古畫的專家為你修畫。」
「笑話,誰有這個本事?!」他嗤之以鼻道,但腦海卻立刻浮現一個代號——桑椹。
「我。」她的雙瞳有如兩道雷射光,直射他的雙目。
「哈!美國總統、中國總理都不敢這麼誇下海口。小岳兒,你太自我膨脹了。」他仍不以為意。
「少叫我『小岳兒』這麼噁心巴啦的名字。不管我有沒有自我膨脹,我只想說明,本人只需要一個不會對我性騷擾的僱主,還有安靜的修畫空問。」她鄭重地宣佈。
「那我也告訴你我的規則——」他的眼神倏如瑞士雪山的冰雪般冷,「一、絕不可修壞我祖先的肖像畫,沒本事就直說。二、不准假藉任何名目對我投懷送抱,我對這種女人或是男人都沒有『性趣』。」
她冷哼了聲。他不對她性騷擾就不錯了。再說,她也絕不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葛月兒再度拾起香顎,「我自有分寸,也希望你聽得懂中國人的—句俚語:『井水不犯河水』,咱們互不干擾。」
突然,他聞到一股果香味,像是發自她的身上或是口齒之間……總之,那味兒好像——像桑椹?
「你在飛機上吃了什麼水果?」他好奇地問道。
「沒有。」
「那你用什麼牌子的香水?」
「不用。」
「還是你洗什麼香味的洗髮精?」
「沒洗。」轉機外加候機,她已近二十四小時沒有沐浴,真不知這個人怎麼了,淨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