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小十四
「如來。」北冥浩天再次制止他,這次的原因和之前不同,因為他知道如來心中有一條刺,所以他握著如來的手,說。「別勉強自己。」
「不!」一旁的白雲兒立即緊張地站起來。「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沒有將她的聲音聽進耳內,定眼凝視北冥浩天滿溢溫柔關心的臉龐,如來的確有一刻的凝頓,不過,很快他就搖頭了。「不……我是真心想救他。」
眾生平等,博愛萬物,即使眼前只是一個陌生人,甚至是他的仇人,他亦不可以漠視他們的痛苦,何況,他是……
如來向少年看去,瘦削得只餘一層皮膚包著骨頭的臉孔,根本與他沒有半分相似,但是,卻的確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
奇妙的感觸蕩漾心頭,輕輕地將北冥浩天的手推開,如來將手舉在少年的頭頂,合上眼睛,一道金光自他雪白無暇的掌光緩緩地流洩而出。
光芒有如旭日初升,在金光中的如來臉容慈和,五官端莊,眉心紅痣鮮艷欲滴,肌膚宛若透明,而少年沐浴於光輝之下,亦漸漸露出和悅生機,金光更隨之散開,從門縫,窗台等流向醫院的每一個角落,流向每一個需要救助的人身上。
片刻之後,金光漸退,如來收起手,身軀一晃,便乏力地向後倒去。
早在準備的北冥浩天俐落地將他接住,輕斥道。「如來,你太亂來了!」偎在他結實的胸膛前,還沒有回過氣來的如來說不出話來,只能搖搖頭。
一直動也不動地站在旁邊觀看的白雲兒忽然動了,不過,不是走向虛弱的如來,而是著急地走向她的兒子。
「志誠!志誠!你怎樣了?可以動嗎?是不是可以動了?有沒有覺得難受?」;
當她視若無賭地從他身邊擦過時,如來眼睛中的神采無法自持地黯然下來,指尖拉一拉北冥浩天的衣袖。
他沒有說話,不過,北冥浩天立刻就明白了,朝相擁而泣的母子倆看上一眼,他擁著如來的肩頭,轉身,安靜地走出病房。
走到電梯口,白雲兒卻追了出來。「等等!請等一等!」
將擁著他的北冥浩天微微推開一點,如來轉過頭去,神色平和地問。「還有什麼事?」
「還有一件事,是我……我想……」白雲兒扭起秀眉,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有難言之隱。「其實,我……」
她想說什麼,其實如來一早就知道了,沒有等她接著說下去,如來抬頭向北冥浩天問。「師兄,你有錢嗎?」
「哦?有!要多少?」北冥浩天理所當然地點下頭去,並笑著打趣起來。「人將錢叫做萬惡之源,這種東西我向來擁有最多了!」
如來沒有笑,他實在笑不出來,只看著白雲兒,輕聲問。「你要多少?」
白雲兒舉起五隻手指,北冥浩天一邊將手探進口袋,一邊說。「五千萬?只要五千萬?夠用嗎?」
「不!不是!」白雲兒急忙搖頭。「不是五千萬,只是五百萬……我……我丈夫最近的生意有點阻滯,志誠的醫藥費又……又……」
「夠了!我知道了!」北冥浩天揚起右手,打斷她的喋喋不休,同時,將一張金屬卡準確地扔到她手上。「拿去!密碼是NM002,你喜歡提多少就提多少吧!我不在意的!」
可能是因為一切太過順利了,看著手上的金屬卡,白雲兒有點錯愕,第一次抬頭,正式地向眼前人上下打量起來。
出自名家手筆的淡青色休閒西服將北冥浩天高大健壯的身材完美地表現出來,袖扣是包裹著純金的祖母綠,右腕帶著鑽石腕表,成熟自信的氣度,一看就知道是事業有成的人。
不過,這些都不足以令白雲兒驚訝,真正令她震驚的是北冥浩天的樣子。
金黑兩色的卷髮,輪廓分明的俊臉,眼角處的性感笑紋,還有充滿親和力的笑容,一切都似曾相識……忽然,她想起來了!
怎可能?已經快二十年了,自己的眼角也添上不少魚尾紋,但是,他竟然……怎可能……這怎麼可能……白雲兒纖細的身子不斷地顫抖。
看穿她的思維,北冥浩天微一撇唇,沒有說話,正好電梯到了,便擁著如來走進去。
電梯門慢慢關上,如來的一雙眼睛始終一眨不眨地看著佇立在電梯外的白雲兒,腦海裡什麼也沒有想,只有一個念頭,這就是他的母親……
而看著他俊俏的臉孔,白雲兒的紅唇蠕動兩下,好像想對他說話,卻始終沒有在電梯關上前,吐出半個字來。
「喀嚓!」兩聲,電梯門關上,聲音在安靜的醫院中顯得特別響亮,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第七章親吻嘴唇的理由
跑車剛駛回北冥浩天的房子,如來便不發一言地將自己關進房間內。北冥浩天叩門叩了近半小時,也得不到回應。
用指頭輕叩額頭,想了想,他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房間內的擺設如常,完全沒有摔扔過的痕跡,整齊的環境反而令北冥浩天稍感意外,他以為經過剛才的事,如來至少應該鬧點脾氣。
聳聳肩,北冥浩天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近窗的鞦韆椅前,如來正坐在輕輕晃動的鞦韆椅上。
外出的西服已經脫下,改穿上棉質的米黃色家居服,如來用左手抱著玩偶,右手支在椅柄上著下巴。
房間內沒有開燈,微黃的人造日光從窗外透入,打在正在蹙眉深思的如來圓潤高貴的五官上。
北冥浩天在他身旁坐下,伸出手指,輕輕揉開他的眉心。「別皺眉頭,會有皺紋。」
在溫暖的指腹揉搓下,眉心的糾結稍稍鬆開,如來沒有抬頭地叫喚道。「師兄。」
「在想什麼?她是你要找的人嗎?」
「不是。」如來微微勾起眼角向他斜睨一眼。「師兄何必明知故問。」
北冥浩天一臉無辜地笑起來。「我為什麼會知道?」「就好像我知道你知道,你自然也知道我所知道的。」指尖在長長的辮子上滑過,如來淡淡回應。
「好了!別和我打禪機,知道不知道根本不重要。是我的錯覺嗎?你的臉色好像不好。」北冥浩天伸手,扳著他的下巴,轉向自己的方向。
如來不情願地正面看著他,臉色果然顯得蒼白,連兩片唇都失色了。
北冥浩天用掌心在他臉上輕輕摩挲,疼惜地說。「就叫你別救人,中國人有句俗語,叫做「各家自掃門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如來搖搖頭,滿頭長髮隨之晃動,比平日卻缺少一份滋潤光澤。「這句話用得不當,他是我親人。」
「那麼只救他就夠了,誰叫你將力量散開,連醫院中的其他人也順便救了,知道嗎?你這樣一做,明天那的醫生護士都要失業了。」
刻意誇張的話,沒有令如來稍露笑顏,他抿著唇沒有說話。
本來玲瓏豐潤的嘴唇,此時顏色青白,乾燥,北冥浩天看見,就將手按在他心口上,問。「臉色真的很差,是心痛發作嗎?」
將右手覆在他寬厚的手背上,如來沈默地搖搖頭。
「既然不是心痛,那就是傷心了。因為你的母親?」北冥浩天單刀直入的提問令如來臉上異色一閃而過,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我沒有傷心。人的悲苦困惑皆由心起,自小修行,雖然不至於超脫俗世,但是我可以以平常心面對。」
看著他北冥浩天似笑非笑勾起唇角。「真心話?」
在他烏黑深邃的眼睛內閃動著對一切瞭然於心的光芒,如來的臉色更白了,咬著唇,沈默一會後,說。「其實……我覺得……噁心。」
北冥浩天挑起眉頭。「哦?」
「是她,她令我覺得噁心。」反正都說出來了,如來也不再遲疑,頓一頓後便將一切說出來。「由在咖啡廳坐下的那一刻開始,她心裡就只想著怎樣開口求我救她的兒子。她心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很清楚。當我要離開咖啡座的時候,你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多急嗎?當然,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她著急,怕我真的走了,她的兒子就沒救了。」修長的十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動,就像在宣示如來心中的難受。
那時候,他真的恨不得一走了之……可惜,他始終做不到。;
「她說那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是她的「長子」,那麼我呢?我……又是什麼?」說完後,如來勾起唇角,自嘲地笑起來。
就在她說話的那一刻,他聽到碎裂的聲音,是深藏在心底對母親的渴望,像玻璃一樣被無情地打碎的聲音。
擰起彎彎的濃眉,如來問。「她是我的母親,為什麼她不願意為我付出半點關愛?世上的母親不是都會疼愛自己的孩子嗎,為什麼她不是?」
傷心過後是更多更多的疑問。
用指頭輕揉他緊顰的眉心,北冥浩天淡淡地說。「如來,她不是不愛你,只是她有其他更愛的,另一份偉大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