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吉兒
她要自己別多想,克裡斯的「工作」具有特殊性,偶爾關閉通訊,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但此刻,老管家的默然不語,卻讓她心情忐忑。她被引領著,坐進加長型豪華轎車,一個人在後座車廂裡,坐立難安地熬過從機場到克裡斯家的時光。
途中,她試著撥到他的衛星電話,依然接不通。她無法解釋心情為什麼愈來愈煩躁,即使車子開進了宅邸,車道兩旁蓊鬱的樹林仍不能讓她定下心來。
終子,車停了。
「明小姐,請下車。」司機打開車門,負責接待的老管家依舊一臉凝肅。
她下車,轉身看著眼前巴洛克風格的大宅。
司機在車後忙著搬下行李,她信步向前,看著眼前的建築,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老管家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明鳳舞細細看著,這裡就是克裡斯的家,他承諾過,與她成婚後住下的宅邸,心裡湧上了一股奇妙的感覺。她未來的家,乍看外觀,竟與她在美國的老家有幾分相似,佔地廣,同樣都是龐然大物。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她未來的家毫無生氣、空空洞洞,她要和克裡斯一起建立溫暖而熱鬧的家庭,她絕不讓未來的家人感到清冷孤寂。
這麼一想,原本萎靡的倦容變得神采奕奕,她不自覺地挺直背脊,彷彿身上穿的不是牛仔褲,也不是休閒衫,而是女王加冕時的禮服。
老管家錯愕一下,他看過太多人來到這座雄偉宅邸前,不自覺地感到渺小,而縮頭縮尾了起來,但她卻散發出不卑不亢的氣質,讓他不由得起了敬畏之心。
代表奧波德家族的雄獅紋飾墜煉垂在她胸前,她未來的身份不言可喻。
如果是在尋常時候,老管家必會高調歡迎女主人,但是在這當口……
他想著心事,一時失神,看到明鳳舞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才趕緊收攝心神。
「這邊請。」他說道,示意司機將行李送進去。
「少爺還沒回來,請妳先上客房休息,我會派人送茶點上去。」
「那些都無所謂。」她只關心一件事,「克裡斯跟你們聯絡了嗎?」
「待少爺回來後,我會立刻讓人向妳通報。」他轉過身,領著她進客房。
為什麼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不安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她的心。
老管家離開之後,接著是訓練有素、手腳利落的女僕進來上茶。她覺得有點倦,也沒胃口,直接爬上床窩著,又撥了幾次克裡斯的衛星電話,依然不通。
晚點再打好了,她將手機收在床頭櫃。不知道為什麼,身子一接觸到軟綿綿的床墊,倦意一擁而上,眼皮就垂了下來。好累,真的好累呵,先休息一下好了。
她打了個大呵欠,把臉埋在枕頭上,蹭了兩下,立刻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嘈雜的聲音吵醒,她揉揉眼睛,房裡的燈不知是誰為她掌上了,她看著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樓下大廳傳來音樂奏鳴聲,好像是在辦盛大熱鬧的Party。
Party?
克裡斯說過,他是這座宅邸的主人,那麼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舉辦宴會?
她突然頓悟,這一定是為他接風的洗塵宴!
克裡斯!沒有錯,一定是他提前回來了!
她衝進浴室裡,一邊沖水洗去一身塵土,一邊怪自己為什麼貪睡成這樣?克裡斯一定是太體貼了,見她熟睡才沒喚她起床。
她好想快點見到他,如果她早點醒來,就不必這麼手忙腳亂地打點自己了。
她急亂地從行李箱裡挖出一件銀白色禮服,她立刻換裝,淡掃娥眉,順著樓梯一路向下。
站在最後幾個階梯,她往前一眺,再度愕住。龐克樂團在宴會廳前方賣力嘶吼,幾個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模特兒的女人,從她面前悠然「飄」過。
這看起來不像是接風宴,反倒像是尋歡作樂的Party。
她問守在門邊的侍者:「克裡斯回來了嗎?」
他告了聲罪,信步離開。
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克裡斯呢?他人在哪裡?
她踏進宴會廳,站在轟炸似的音樂中,轉身想在人群裡找到熟悉的身影,但在找到他之前,她反而先找到某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她站在自家宴會廳裡,不管多麼努力,總是找不到父母。
她的父母就融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之中,不在乎她、不理會她,讓她像個傻蛋,一邊轉圈圈,一邊到處穿梭尋找家人,直到女僕上前來,抱她回房間裡靜靜待著。
她痛恨這種感覺!不安全感剝奪了她親近親人的想望,也擴及到外人身上。
驀然間,她看到克裡斯了!他就在坐在角落的一張長沙發上,雙臂大開,掛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意態瀟灑地打量著她。
她雙眉微微一皺,不知道為什麼,他給她的感覺有點……不對勁。
兩個美艷的年輕女孩靠過去,坐在他身邊,他非但沒有推拒,還主動與她們耳鬢廝磨。
怎麼會?眼前的他,面容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身材也是,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種好陌生的感覺?
他任那兩個年輕女孩為他解開前扣,一路往下吻去,眼神卻緊緊地盯著她看,好像在審視她、觀察她。
當他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家徽墜飾,左眉微微一挑,看他的神情,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她。但……怎麼可能?是不是她太多心了?他們才幾天沒見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她?
她邁開腳步,遲疑地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沒有發現,一旁的老管家對她搖了搖頭,神情顯得非常憂慮。
「克裡斯。」她停在他面前,看著他和其它女人親熱,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幾乎要當場反胃,但她不想當場表現出嫉妒的模樣,她相信克裡斯會處理。
就算他不處理,事後也一定會向她解釋,克裡斯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她相當執著地相信。
「她在叫誰?誰是克裡斯?」一個女孩探起頭來,她的唇印在他的胸膛。
她強撐出來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
「賽巴斯丁,你認識她嗎?」另一個女孩彷彿對她的干擾很不悅,也抬起頭。
「賽巴斯丁?」她喃喃著。他什麼時候變成賽巴斯丁了?
「我認識她。」他望進她的眼底,殘酷微笑。
「嘿,你該不會換了口味,挑上東方妞來玩了吧?」
「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去,讓我跟她談一談。」
他輕拍兩個女人的背,在她們起身時,大掌順手在她們的俏臀上溜一記,逗得兩個女人咯咯笑。
「討厭!你快點跟她談完啦,我們還要過來找你玩。」年輕女孩白了她一眼。
她們離去後,他依然維持豪邁浪蕩的坐姿,扯開一抹邪笑,偏著頭看她。
她覺得腿軟,雙膝顫抖得無法支撐住自己,但她不想偎近他、坐在他身邊。
她會腿軟不是因為他的眼神,在沙漠小城時,他的目光總會讓她的全身發軟、發熱,彷彿血管奔流的全是火焰,但眼前的他,給她的感覺完全不是如此。
怎麼會?明明是同一個人啊,同樣濃淺不一的褐髮、同樣飽滿的天庭、同樣高挺的鼻子,僅僅是眼神有些許不同,另外,克裡斯從來不會笑得如此輕浮。
但不管他是叫作克裡斯,還是賽巴斯丁,他都還是他啊,不是嗎?
「妳不說話?」賽巴斯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那兩個……不,這一屋子的女人是怎麼回事?」她看到很多女人在跟他眉目傳情,「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就在樓上客房,為什麼不叫醒我?」
「妳在睡覺。」他依舊笑得邪氣,「何況,我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為什麼他不肯回答,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小小的疑問在她心裡繼續兜轉。
會不會是……「他」根本沒有回來過?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不就在眼前嗎?她怎麼會這樣亂想?
「什麼是更好的事情?」她思緒一片紛亂。
「招待其它女賓。」
「克裡斯……」
「叫我賽巴斯丁,這才是我的本名。」
「那你先前為什麼要自稱克裡斯?」
「哦,那只是化名。」
化名!連名字都可以是假的了,那……
「你跟我求婚,也是假的了?」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明鳳舞確實捕捉到他臉上極度詫異的神情,彷彿他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些話。
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他就立刻「反應」過來,「在床上說過的話,怎麼能當真?」
問題是,他並非在床上跟她求婚,然而,在這當口,她並沒有察覺到那麼多。
「你費心安排我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我覺得妳還挺『好玩』的,就讓妳過來跟我樂一樂,反正我錢多沒地方花嘛!妳放輕鬆,我才剛從那麼危險的地方回來,給我親一個。」
他站起身,試圖攬過她,但明鳳舞急忙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