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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暗夜流光

    關大少也不再懇求,只拾起那個小瓶仔細看了看,淡淡一笑道:「我關家收藏甚多,無所不包,這御用的毒藥卻是第一次見,死在這等雅物之下,關某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輕輕扭開那個瓷瓶,倒出那枚小小的藥丸來,只覺一陣異香撲鼻,顏色卻是碧綠,顯是劇毒之物。他無甚猶豫,將那顆藥丸一口吞下,腦中所見俱是阿昭各種神態的臉,無一不覺靈動可愛,於是在這一世的最後一刻,他竟然是微笑著的,此生有了阿昭真心相待已是足夠,若真有下輩子,阿昭應該與比他更好的人一起……這一世已然心滿意足,他沒有半點多餘貪念。

    第十章

    朦朦朧朧之中,他意識未泯,竟似看到了阿昭從牢室外飛奔而入,雖不知是幻覺還是現世,他仍是掙扎著努力睜大雙眼──流著淚的阿昭撲過來將他牢牢抱在懷裡,無論懷抱和眼淚都是那般溫暖逼真。

    他似乎聽到阿昭在說話:「關哥哥……你先走一步,阿昭隨後就來,若是有個女人給你喝湯,千萬記得不要喝,記住啊!」

    他對著阿昭笑笑,用盡全身之力搖了搖頭:「阿昭……答應我,別隨我來,我們下輩子再到一起吧……下輩子你別再生在皇家。」

    立在阿昭身邊的,似乎還有幾個人,趙家的那位少爺、杜公子、太子殿下……還有一位穿著明黃色衣袍的老人。聽到他說了這句話,那幾人的面色都極為古怪,有欣慰的、有失望的……還有高興得笑出聲的。

    他的阿昭哭著怒為那個笑出聲的杜公子,趙少爺卻在旁邊唧唧喳喳說著話,但他已經聽不清了……他眼前漸漸發黑,終於無力地閉上了眼,什麼也不知道了。

    兩日之後,京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那被封的關府竟然由朝廷下旨揭了封條,關家的連鎖商號也都解封重開了。

    小道消息傳言,是因那十二殿下為了相助皇兄徹察關家,不惜隱瞞身份與那關大少私下結識,經過一番裡裡外外的細查,查明了關家並無私通外敵之事,加之朝中德高望重的趙大人也為關家上折作保,才免了關家這場天大的禍事。皇上還御筆親提,賜了關家一塊「童叟無欺」的牌匾,關家這一遭可算是皇恩浩蕩,因禍得福了,以後再做起生意更是路路暢通、人人給面。

    至於那被投進天牢的關大少,倒不知身在何處,關家一眾老小問起衙門裡,居然人人都說不知。關府的老管家也曾親自去天牢詢問,回府之後只說人家苦著臉什麼也不說,把一張嘴閉得緊緊的,問多幾次,才伸出手來指指天上,之後再問也沒有任何響應,教老管家摸不著半點頭腦。有那聰明些的,揣測道莫非是皇上有旨不准開口?

    此事確是上面下了旨封口的,任何人不得妄言關大少的去處。天牢裡人人皆見,關大少是被皇上帶的人橫著抬出去的,抬出去時出氣多、入氣少,眼見是活不成了的。事關皇家聲譽,也怪不得皇上和太子都三令五申的傳了口諭下來:若有任何人洩漏關大少的行蹤,即刻就地正法!

    只有宮裡的奴才們知道,皇上和太子心情詭異得很,自從三日前帶了十二殿下回宮開始,他們就是時怒時喜、天威難測,比從前難伺候了許多。

    眾人私下揣測,是因為被帶回宮裡的多了一人,這人此時不但身在皇宮,而且還是在十二殿下的床上。那人抬進皇宮時似是身患重病,卻又未見太醫前去診治,唯有十二殿下每日裡衣不解帶,親自伺候那人喝藥洗澡,過得幾日那人便好得活蹦亂跳了。

    那人也著實膽大包天,竟對這等折福的殊榮安然受之,更奇的是皇上和太子居然對此裝聾作啞,連著好幾日不去十二殿下的宮裡,由著十二殿下任性胡為。

    皇上和太子寵著十二殿下是一回事,待奴才們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心裡頭憋著氣,鐵定是時不時要出在奴才們身上,一眾宮女太監這幾日都受夠了驚嚇,不約而同痛恨起那個躺在十二殿下宮裡的人。

    此人身份其實也不難猜,除了十二殿下最愛的心上人,還能有哪個讓他這般樂滋滋的親自伺候?躺在他床上的正是他的寶貝親親關大少了。

    關大少那日與太子當面對陣,原本也存著賭上一把的心思,直到最後服下那毒藥時,才以為他命已休了,卻原來只是皇上和太子間打了一個大賭,他服下的雖是劇毒之藥,那解藥倒也是有的,事後服了解藥,躺在床上修養兩天便能回復元氣。

    他自己賭了那麼大一把不說,連他的性命都成了人家的賭注,好在皇上、趙大人、趙少爺、杜公子都很給面子的投了他贏這一把,唯一賭他輸的,只不過是太子一人。

    皇帝陛下向來最寵幼子,朱正昭出宮之後他早已開始過問此事。他們四人被太子下令關進天牢當晚,老皇帝便派人找來了趙思齊與杜劍橫問清情由,兩人自然是死命為關大少求情,趙思齊還不惜說出自身通往之事,添油加醋的描述男男之情如何暴烈難解,老皇帝聽得心中大驚,也怪自己太寵幼子才致使其這般離經叛道,接著又召來了趙愛卿密談一宿。

    趙大人也是過來人,尷尷尬尬的承認了愛子果然曾經為了情人做過那般傻事,這男子之間的濃情烈愛,絲毫不比男女間的纏綿悱惻遜色,若一個不好,便要落得雙雙殉情的下場。皇帝陛下甚為信任這位趙愛卿,聽他如此一說,越發的擔憂起來,自己這個幼子牽扯上龍陽斷袖的情事雖然不甚光彩,比起失了性命總是好些的,只要那關大少並無如太子所言,犯下甚麼通敵叛國的罪行,他這個心仁的皇帝、阿昭的親爹自然可以鬆口。

    那幾日裡,皇帝陛下總算像個真正的皇帝般威嚴處事,召來無數相關人等盤問那關大少的所為。耳中所聞,皆是沒查到什麼名堂,關家也就是銀子多了些、生意大了些、時不時隱著身份做些善舉而已,要說罪狀,又哪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罪狀,若真把那關大少一刀兩段,民間定要流傳些不好聽的話出來。

    太子憂慮之事他也心知,他這個第二代皇帝因御下過仁而廢了重典,舉國上下貪風日盛,國庫極為空虛,那關家如此財力豐厚,只怕比他本朝的國庫還富,抄了關家即可先發制人,少個日後的心頭大患,亦能大大的充實國庫,可不正是一箭雙鵰嗎?因此對這關大少……無非是「殺」或「擒」兩條路子。眼下阿昭把那關大少愛進了心坎裡,只要任何人對其不利,說不得就像趙卿家所言般鬧個一拍兩散,要說那個「擒」字,抄罰家產也是擒,那還得愛財不愛命的關大少肯讓朝廷去抄,阿昭跟他這般胡天胡地的攪在一起,勉強也算得應了那個「擒」字,若那關大少對阿昭確是真心,朝廷花他關家的銀子就是天經地義,還少了那等「朝廷霸佔民家家財」的不體面。

    想了再想,他終於與趙大人召來太子一起共商,父子間爭辯許久都不得結果,太子主「殺」,他卻主「放」,最後只得設了這個賭局,贏的那一方才可決斷,賭注便是那姓關的是否對阿昭真心。

    這賭法還是趙大人想的,道是此法定能測出那姓關的對十二殿下真心幾何。若不肯與十二殿下分開就賜他一條死路,他選擇求饒的話,便是對十二殿下半分真心也無;若是情願受死也不肯與十二殿下分離,那便是有了九分真心;若是情願受死,還想保住十二殿下的命,不忍帶著情人與自己共赴黃泉,那便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這位關大少想必是十分真心了,無論於十二殿下的私情或者皇上的萬里江山都是大大有利,此人非但不會判國,只怕還會頃力相助於皇家。

    這賭法一說出來,皇上欣然允之,太子雖然不甚滿意,也只能暗自佩服趙大人的智計很是了得──能說服皇上接受此計,已是趙大人深諳聖意的為官之道,他便算是太子,也畢竟未曾登基,父皇才是那個真正握著決斷之權的萬萬歲。

    這賭局一設,本就身在局中的趙少爺和杜大俠也投了賭注,他們四人都站在關大少那方,直把個太子氣得暗地吐血。

    說是心中期盼那姓關的對皇弟並非真心卻也不對,他身為人兄,皇弟既然傾心於此人,此人待皇弟也真心自然好過虛情假意。

    總之他這個太子為此事著實勞力傷神,心中把那姓關的賤民恨得是一頭的包,在天牢中所說的言語,也有大半都是心底的真話──

    他朱家最小的皇子,他朱正曜的胞弟,那賤民竟敢染指,只取其一倏性命,都已經賺了,何況還不一定取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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