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湛亮
「這……」遲疑。
「姑娘你放心,我們不會叨擾你太久,天一亮,雨一停,我們就會離開了。」聽出對方的不願,千歲連忙求情。
猶疑了下,屋內那雙清亮眼眸瞧了他背在身後、一臉憔悴病容的女子一眼,最後心軟地開了門。
「請進吧!」門一開,一名皮膚細緻、白裡透紅的清秀姑娘側身請他們進屋。
「多謝姑娘了!」感激一笑,千歲背著伍春風連忙進屋。
「屋裡簡陋,請隨意。」不冷不熱,清秀姑娘要他們自行方便後,便逕自走進以布簾隔開的後方走道,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見狀,千歲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將伍春風給安置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見她衣衫微濕,連忙自包袱裡找出她的衣物。
「來,你快換上乾淨的衣服吧!」將衣物塞給她,很君子的轉過身,笑咪咪補上一句。「放心!我不會偷瞧的。」
聞言,伍春風微紅著臉輕啐一口,不過這些日子兩人在這片荒山野地相處,舉凡梳洗、更衣、如廁等等隱私問題,幾乎都是在他背過身距離不到十丈遠的地方解決,她其實早已習慣,當下也不扭捏,很快地就將身上濕衣換下。
「行了!」通知一聲,免得他像木人般一直被罰站在那兒不能動。
笑呵呵地回過身,見她果然已經一身清爽,只是頭髮還有些微濕,千歲馬上找出一條乾淨布巾,細心地幫她擦拭。
「謝、謝謝……」沒想到他連這小細節都注意到,而又還幫她擦拭,伍春風險上酡紅加深,除了道謝外,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謝什麼?以身相許吧!」笑著再次調侃她。
「你說不厭的嗎?」白眼笑斥,受不了地再捶他一下,可眸底卻有了羞赧之色。
「唉……」歎了口氣,他幽幽的啾她一眼,表情哀怨得很。「有人自己說要以身相許,卻又不認帳,我沒法兒,只好一直提醒她了。」
「你……你好煩喔!」她嗔惱瞪他一眼,隨即撇過頭去,心中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男人對她很好,非常非常的好,如今是逼她要承諾來著了,可是……可是他們究竟能不能及時找到杜懷安,她能不能解去「金蠶蠱」毒,這……這都是未知數,她不敢允諾於他啊!
見她雙目紅潤,盈淚欲滴的模樣,千歲知她心思,心中暗歎了口氣,長指將她故作惱怒撇向一旁的臉蛋轉回面對自己,向來帶著調侃的笑嗓難得柔和至極。「我煩就我煩,你惱什麼?大不了我以後別說就是了。」
乍聽他這般溫柔嗓音,伍春風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再也強忍不住,如斷線珍珠般滾落。「對不起……」嗚……她太壞了!桃花對她這麼好,她卻還向他使性子,她真的好壞啊……
「嘿!你哭什麼呢?」手忙腳亂地忙著幫她拭淚,千歲故意眨眼笑道:「你是哭我以後不再要你以身相許,怕嫁不出去不成?」
「噗」地一聲被逗笑出來,她索性將臉埋在他肩窩上,泣聲隱帶笑意不斷抗議,「胡說八道!我要嫁的話,多得是名門子弟來求親呢……」
「是是是……」笑嗓輕應,千歲任由她趴在自己肩上又哭又笑。
好一會兒後,伍春風總算收拾好情緒,有些害羞地自他身上退開,對上他那隱合調侃的笑眸啾凝,她窘紅著臉轉移話題——
「這屋子主人好像不太歡迎我們呢!」溜眼四望,老半天不見那位清秀姑娘,她不由得悄聲低語。
打量週遭一圖,只見椅子、茶杯等等生活用品皆只有一個,顯示屋子只住有一人,千歲體諒道:「荒山野地只有她一個孤身女子獨居,對外人會有戒心是正常的。我們明日雨一停就離開,免得造成人家麻煩。」
聞言,伍春風體諒地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麼之際,那布簾忽地掀了開來,就見清秀女子端著幾樣簡單,但卻熱騰騰的菜餚出來了。
「你們應該還沒用飯,吃吧!」將飯菜放至桌上,清秀女子神態、口吻依舊冷淡,不過卻很細心又道:「屋子只有一張床,我已整理妥善,今晚你們就睡那兒吧!」
「這怎麼好意思?」知她把房間讓出,千歲感覺他們好像鳩佔鵲巢了。
「我瞧這位姑娘似乎有病在身,這山中夜裡寒氣重,若讓她睡這前廳地上,只怕受寒氣侵襲,對身子更加不好。」冷冷的聲調中隱藏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清秀女子淡淡道:「那房間就讓你們歇息吧!」話落,轉身又走了。
眼見她身影再次消失在布簾後,千歲這才將伍春風抱至桌前,兩人一同享用熱騰騰飯菜的同時,伍春風忍不住開口了——
「這姑娘其實人挺好的,可似乎就是不願與我們多有牽扯。」
「一人一種性,我們客隨主便,人家不願與我們多說,我們就別去叨擾人。」千歲笑了笑,忙著夾菜給她,就盼她多吃些。
唉……她這陣子用飯越來越少,難怪消瘦得這麼快。
聞言,伍春風不再說話,低頭用了幾口飯後便再無食慾,千歲勸了幾次,她卻只是搖頭表示真的吃不下去,神色滿佈疲憊倦意。
「你累了?」千歲細心察覺,馬上關切詢問。唉……她體力越來越差,越來越容易累了。
「嗯。」
「我抱你去歇息。」放下碗筷,很快地將她抱至布簾後的房間,小心將懷中人兒安置在唯一的一張床上,輕柔地替她蓋上被子。「睡吧!」
話落,他起身正要步出房門外時,卻聽她嗓音輕喚——
「千歲……」
「嗯?」回頭凝覷,就見她蒙著被子不肯與他對視。
「我……」才吐出一個字,後面的話卻又全消失在嘴邊。
「怎麼了?」揚眉。
「沒、沒什麼!」依然蒙著不露面,悶悶的嗓音自被子內細聲道:「我只是想說謝謝。」
這回,千歲沒說要她以身相許,只是笑了笑,要她好好睡後便出去了。
聽他腳步聲遠去,伍春風才悄悄的自被內探出頭,紅潤的眼眸怔然出神……
他們能及時找到杜懷安嗎?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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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微微亮,當伍春風再次因為宛若萬蟲噬咬的劇痛而呻吟轉醒時,睡在床下地板的千歲也瞬間醒來,慌忙地起身緊抱著她,為她拭去滿頭滿臉的冷汗。
「對、對不起,又吵……吵醒你了……」她強笑地出聲道歉,眼角卻因受不了這種痛而不斷滑下淚水。
這段日子來,他已經不知道被她這樣吵醒過幾回了。
「說什麼傻話!」幫她拭去滿佈的淚痕,發覺懷中人兒身子甚為冰涼,他只能緊緊抱著她,試圖以自身體溫溫暖她。
「嗚……」抓著他衣衫的枯瘦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伍春風終於受不住地理在他懷裡哭出聲來。「千歲……千歲……我好痛……我是不是快要肚破腸流,死在『金蠶蠱』下了……」嗚……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了,真的好痛好痛啊……
「胡說!」聞言,千歲心底一陣揪疼,可更多的卻是對杜懷安的憤恨,眼見外頭天色已亮,大雨亦已停歇,他二話不說將她背上背,怒聲說道:「走!我們這就去找杜懷安,我一定讓你殺他洩恨。」
「嗚……我們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她喪失信心地虛弱哭喊,只因要在這廣大的蠻荒之地找一個人,就恍如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胡說!」他怒聲斥責,背著她就往外走。「誰說找不到,我這就帶你去找……」
「你們醒了?」就在他們步出房間來到前廳時,一道淡淡的女嗓驀地響起。「既已起來,用過早膳再走吧!」
「我……我吃不下……」伍春風趴在他背上悶聲低泣,全身痛得直顫抖。
聽她因不想在外人面前丟臉而強自隱忍的泣音,雖然無禮,千歲也只能拒絕好意了。「姑娘,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們還得趕路……」
同樣隱忍的泣音也落進清秀女子耳裡,她掃了伍春風一眼,見她唇色發黑,四肢腫脹,當下心中頓時瞭然,神色淡然道:「這位姑娘中了蠱毒了。」
「你知道?」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千歲震驚詢問,甚至還可以感受到背上的伍春風也飛快地抬起臉來了。
「身處苗疆之地,對蠱毒還算略知二一。」清秀女子淡淡說道,秀麗眼眸閃過一絲異樣光芒。
聞言,千歲與伍春風大喜對望一眼,他迫不及待追問:「那麼請教姑娘,『金蠶蠱』可有解?」
「『金蠶蠱』?」清秀女子柳眉輕蹙,神色奇異。「金蠶乃蠱中至毒,不畏火水,對人危害最大,若非有深仇大恨,怎會讓人下了此蠱呢?」
伍春風神色憔悴地搖了搖頭,虛弱道:「至今,我仍不解對方為何要對我下此毒手?」唉……那杜懷安對她而言,只是平常圍在身邊的其中一個不起眼的人物,怎知竟會加害於她,此事她至今依然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