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陶陶
溫亭劭偷瞄她一眼,她的舉動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他的生死,她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很擔心。
原以為她會對他很生氣,將他救上岸後,說不定就一走了之,沒想到她卻如此關心他的生死。
驀地,他想起沃彩說的話語,看來沃娜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不認輸,內心卻很溫柔。
「五毛。」她拍拍他的臉,見他還是沒反應,她探了下他的鼻息,還好,還能呼吸,她繼續壓他的肚子想把水給壓出來。
都是她太莽撞了,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追那個和尚,他們兩人也不會掉進水裡,都怪她,一生氣就忘了她早把蠱毒餵進和尚嘴裡,他是絕對活不過三日的。
溫亭劭輕咳一聲,決定還是別繼續裝下去的好,他假裝吐了幾口水,而後慢慢睜開雙眼。
沃娜一見他醒了,立即板起面孔。「笨死了你。」
她一開口,他就後悔自己醒得太早了,他坐起身,看了下週遭的環境,他們竟到對岸來了。
「為什麼不說話?」她雙目圓瞠。
「說什麼?」他站起身。
「我救了你。」她立刻說道。「你的命是我的。」
他瞟她一眼,有些好笑道:「在下我也救過姑娘,兩次。」他提醒她。
「哼。」她揚起下巴。「那不算。」
「怎麼不算?」他撥開蘆葦往前走。
「前兩次我可以救我自己,我是醒的,可是這次你昏過去了,不能救自己。」她立刻道。
他微笑。「姑娘真會強詞奪理。」
「又說我聽不懂的話。」她生氣地說。「你要去哪裡?」
「找個地方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第五章
闖空門不是他的作風,不過人總要隨機應變。
溫亭劭借了男主人一套衣裳,雖然有些太過寬大,不過還算合身,他拍了下袍子上的皺折後走出房。
沃娜則在另一間房與衣服奮戰,她不想穿漢人的衣服,但濕衣服在身上實在難受,最後只好妥協。
聽見外頭的聲響,她說道:「你換好了?」
「換好了。」他回了一句,開始找文房四寶。
沃娜脫下層層衣物,穿上單衣後才又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你是不是喜歡王嬌?」
溫亭劭訝異地挑了下眉,不明白她怎麼會忽然說到這兒來。
「我問過她了,她說不要跟你成親。」她拉好衣裳,套上外頭的短襦。「她不要你,你為什麼要賴著她?」
她的話讓他勾起笑。「我賴著她?」
「你是賴著她。」
「我與王姑娘有婚約。」
「她說她退婚了。」
他揚起眉。「她為什麼告訴妳這些,妳去問她的?」他將筆墨拿到桌上開始研墨。
「她找我,告訴我的。」
她將發上的飾物全拿下,讓髮絲披散而下,整理好衣裳,繫上腰布袋後,她拿起自己換下的濕衣裳走了出去。
王嬌去找她?溫亭劭想不通為什麼,他正想問個仔細時,她掀開布幔走出來,一時間他忘了自己要問什麼。
她身上穿的並不是綾羅綢緞,也不是華美衣裳,可她看起來卻有極大的不同,裹在苗族的服飾下,她嬌俏美艷,像盛開的牡丹,可眉宇之間總有蠻氣,行事作風霸道,不可一世。
換上漢人家的襦衣襦裙卻像清新淡雅的水仙,嬌弱靈秀,傾洩而下的青絲濕答的讓她看起來像極了落難的千金。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她瞪他一眼。「是不是很難看?我說我不要穿漢人的衣服。」
他莞爾道:「不是,不難看。」
「那是好看?」她偏頭瞧他。
他微微一笑,她總是這樣咄咄逼人。「好看。」若是他敢說難看,大概會被她灌毒藥、射毒針。
她高興地露出笑,隨即又扯下臉。「哼,花言巧語。」
他笑著搖頭。「妳真是難伺候。」
她瞅著他。「我不是小姐,不要你伺候,王嬌才是小姐,你去伺候她、賴著她。」
聽她說話的語氣,他知道她又生氣了。
「你為什麼喜歡她?」她問。
她的話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會兒才道:「這中間有許多曲折,一時間解釋不清。」
「我們現在有很多時間。」她說。
「坐吧。」他為她倒杯水。
「你說吧。」她坐下來。
他微笑,她的語氣如往常般霸道。「妳為什麼去白雲寺?」
「不是這個。」她怒目而視。「我問你你為什麼賴著王嬌。」
她橫眉豎眼的模樣讓他微笑。「我告訴妳,妳也得回答我的問題。」
她瞪著他,一會兒才道:「你心眼多,要問我的話。」
「我是心眼多,妳若是不想答,我們就喝茶,誰都別說話,誰也沒吃虧。」他淡淡的說。
「哼,你心眼多,我有法子治你,不過現在我先饒了你。」她喝口水。「你說吧。」
「我剛剛說了,我與王姑娘有婚約,不是誰賴著誰。」他簡短地回答。
「她不要你。」
他微笑。「她告訴你,為什麼?」她們兩人怎麼會說上話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這樣死皮賴臉地賴著人家?」她追問。
死皮賴臉?他搖了下頭,沒想到她還會用這四個字。
「你很喜歡她?」沃娜緊接著問。
「我說了,我們有婚約……」
見他閃躲不肯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忽有所悟。「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她,那你為什麼賴著她?」
她的問話方式實在讓人吃不消。「這樣吧,我把位子讓出來,給妳做大人。」
「我不做大人,大人有什麼好。」她的語氣滿是不屑。
「現在換妳告訴我妳到白雲寺做什麼?」他轉換話題。
「我去辦事情。」
「辦什麼事情,抓和尚嗎?」
她頷首。
「誰要妳去的?」他又問。
「不能告訴你。」
「王姑娘?」
她瞪他。「不能告訴你。」
他猜應該就是王嬌沒錯,但為什麼呢?他沾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你寫什麼?」
「告訴這屋子的主人,咱們買下他的衣裳。」他快速地寫好後,留下幾文錢在桌上。
聽到他的話後,沃娜將濕衣裳捆好搭在肩上,說道:「走吧。」她一起身,胸口忽然一陣燒灼,她晃了下,軟坐在椅上。
瞧著她的異狀,他問道:「怎麼了?」
「沒有。」她吐口氣。
「不舒服?」他問道,想起她昨天才中了毒。
「沒有。」她拿起杯子。
她的聲音沙啞,水杯晃動著,溫亭劭立刻道:「我帶妳去看大夫。」
「不用。」她的手伸入腰袋,拿出藥瓶。
他瞧著她將藥瓶一罐罐擺在桌上,雙手卻顫抖著,他急忙道:「哪一瓶?」
她在腰袋中摸索,而後不死心的解下袋子,用力晃著。
「怎麼?」他見她額上開始冒汗。
「不見了。」她閉起雙眼。「讓水沖走了。」她的藥瓶少了好幾罐,可能是袋口鬆脫,一些藥罐子隨著河水流走了。
他立即道:「我們去找大夫。」
「大夫有什麼用?」她才不相信漢人的大夫,她瞧了眼剩下的藥罐子,挑出其中一瓶,倒了幾顆藥丸塞進嘴中。
她臉上的冷汗不停沁出,他憂心道:「我還是盡快送妳回去吧。」
她瞧他一眼,點了點頭,將藥瓶收回袋內,她想若無其事的起身,卻是力不從心,他在她癱下前扶住她。
他歎口氣。「我背妳吧。」
她沒說話,他更加憂心了,看來這毒來得猛,她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他彎身背起她,她軟綿地伏在他背上,雙臂繞上他的頸。
一到外頭,見烈日當空,他順手拿了放在屋外的斗笠為她戴上,她瞅著他,輕聲說了句,「這難看。」
他微笑。「能遮陽就好。」他動手將綿繩繫在她頸下。
她只是盯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意識到她專注的眼神,他抬起眼,兩人四目相接,一瞬間都迷失了心智,定定的凝視著彼此,他在她的雙眸中發現一絲情愫,這情愫他並不陌生,他在愛戀他的姑娘眼中瞧過,不同的是她多了些迷惘。
她的香味纏繞著他,他沒察覺自己更靠近了些,手指由她的下巴游移至她蒼白的臉,心底一抹渴望竄上,驚覺到體內的慾念,猶豫卻如冷水澆下,他回過神,放下手指,雙眸出現懊惱之色。
他在做什麼!竟然受到迷惑,他一定是被剛剛的迷香嗆昏頭了。
沃娜依舊專注而迷惘地盯著他,她剛剛很想很想貼著他的臉呢,為什麼呢?真是奇怪……而且最近她總想著他,想著想著心裡就高興。
「該走了。」他鎮下情緒,彎身重新背起她。
她偎在他頸後,難受地閉上雙眼,身子像火在燒一般,可他的舉動像甘露一樣灑在她焚燒的胸臆間,讓她漾起一抹淺淺的笑。
☆☆☆☆☆☆☆☆☆☆☆☆☆☆☆☆☆☆☆☆☆☆
走了一段路後,背上沃娜的體溫愈來愈高,舉目望去,荒郊野外找不到歇腳處,溫亭劭將她背到路旁的大樹下,讓她涼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