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連清

    第一章

    多蘿鎮，一個位處台灣偏遠地方的小鄉鎮。原本山明水秀的生活環境讓鎮上五萬人口過得很舒適，再加上慕名而來的觀光客，多蘿鎮民依靠著觀光收入就足以溫飽豐厚，因此一直以來，多蘿鎮都被當成是繁榮的美麗寶地。

    只可惜，近十年來，因為多蘿鎮的主事者能力不足，再加上開發不力，美麗風景漸漸褪去了顏色，觀光客開始裹足不前，營生的機能也慢慢消失。在惡性循環之下，繁榮景象消失了，年輕人為求生存，開始一批一批地遷離開了多蘿鎮，讓這處原本是美麗天堂的地方沒落成無人聞問的鄉村小鎮。

    幸好有人無法忍受多蘿鎮繼續頹圮下去。

    她是在多蘿鎮出生的昭萍老師，年近五十，從事藝術方面的工作，專司籌劃各類型的藝術活動。由於昭萍老師在人文、藝術、環境等等各種思維總能得到藝術家的認同，再加上她建樹極高，所以她所創立的「多蘿藝術團隊」在藝術界裡也頗具盛名，並且擁有充沛的人脈關係。

    昭萍老師為了不讓多蘿鎮繼續頹圮下去，一心想讓自己的出生地重振繁榮，她先是運用自己的專業以及人脈說服了地方首長與中央官員瞭解她的理念，接著成功地讓政府單位同意她的「多蘿藝術造鎮計劃」，希望以藝術造鎮的點子來吸引觀光人潮，讓多蘿鎮重振繁榮，也讓鎮民回流，讓多蘿鎮再度展現屬於它的獨特風華。

    只是，昭萍老師雖然成功地說服政府相關單位，得到了支持，只可惜所獲取的贊助經費並不多，「多蘿藝術團隊」根本無法運用此經費聘請頂尖藝術家前來共襄盛舉，但這回的藝術造鎮計劃又是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龐大案子。

    因此，昭萍老師近日來就一直為錢煩惱、眉頭深鎖。如何在經費不足的情況下仍然可以讓「多蘿藝術造鎮計劃」成功，這可是件大工程。

    最後她想到一個計劃，倘若能夠說服一位有能力登高一呼的藝術家為首，再藉由這位國際知名大師號召其他藝術家共同參與藝術造鎮的盛大饗宴，這樣就能向成功邁出一大步了。而且，這位藝術大師若是知道「多蘿藝術團隊」經費不足的窘境，也許會挺身奧援，分文不取。

    倒是……誰有資格登高一呼？

    斐納。

    他是第一人選！

    斐納，二十七歲，擁有國際知名度的藝術大師。此人雖然個性乖僻，但他與他的好友群們個個都是頂尖的藝術名家。

    昭萍老師決定選擇他，也打算親自造訪請求他的協助，哪知在出發前，昭萍老師突然掛了病號，勞心勞力的她辛苦得累倒了。

    「老師，您不覺得這是個不祥之兆嗎？建議您還是別找斐納參加造鎮計劃了，從老師決定要找他幫忙就立刻生病的情況來看，這計劃肯定破局。再說，斐納這個跩傢伙根本就不適合跟我們合作……不，應該說，他不適合跟『人』合作，所以您請他坐鎮只會破壞計劃以及讓工作複雜化而已。」坐在床畔的齊非嫣原本就對老師找斐納的提議不認同，當然要乘機說服老師改變邀請斐納的決定。

    昭萍老師的頭痛原本是好了一些，但在聽完她對斐納的批判後又痛了起來。「你這丫頭，什麼叫做斐納這個跩傢伙？他是藝術大師，更是世界知名的藝術家，就算你跟他不熟，也不能這麼損人吧？還有，相由心生，你的嫌惡若是根植在心裡，是會表現在臉上的，一旦被他發現你的不滿，你的遊說計劃又該如何進行？」

    「有嗎？我有露出嫌惡的表情來嗎？」齊非嫣捏捏自己的臉頰回道：「沒有吧？再說，我也沒這麼大的能耐讓斐大少注意到我的表情。沒錯，他是曾經造訪過咱們工作室幾回，我跟他也遠遠打過幾次照面，但我非常相信斐納大少爺絕對不知道這世上有我齊非嫣這號人物。」身在藝術界，八卦傳聞也頗多，再加上對他的觀察，齊非嫣對斐納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跩。

    這人跩得二五八萬、跩到無法無天，跩到令人不知該如何跟他相處，就不知道老師為何看重他，更惱人的是，這麼跩的傢伙，作品竟然可以得到世界級的名望。

    想到就生氣。

    昭萍老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當然知道斐納個性驕傲，但問題是，他確實有能力而且也有愛心。「非嫣，藝術家的性格本來就比較特別，你若使用強硬態度跟他們相處，不僅辦不了事，反倒會讓你無法在藝術圈裡頭生存。所以，換個角度與做法去面對他們的刁難吧！一旦抓住他們的思路與性格，很多難事反倒可以輕鬆解決。」

    「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斐納莫名其妙的脾氣要怎麼抓？太難了吧？」他的搞怪是出了名的。

    「盡力去做總會成功……咳咳咳……」

    「老師您還好吧？」齊非嫣趕緊倒杯水給她，緊張地審視老師略顯蒼白的容顏。「您沒事吧？」

    「沒事，你不用擔心，不過我不想讓造鎮計劃失敗的心意你懂得吧？唉，若不是老師身子撐不住，我也不想讓你直接面對他……」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把討厭他的態度收起來，不會讓他看出我討厭他的本相。」齊非嫣哪裡捨得讓老師難過，急忙把強硬態度放軟些。

    「你願意幫我？不管面對多少困難？」昭萍老師試探性再問。

    「我當然要幫老師，而且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謝謝。」她安心地一笑。

    「不謝不謝，老師不可以跟我道謝，我承受不起的。」她驚惶地低嚷：「一直以來，您辛苦地指導我們這群初出茅廬的藝術系學生如何在藝術圈裡生存，還不斷提供我們學習、交流與實務的經驗，在您的指導下，我們才有機會開拓自己的藝術視野，還讓我們的未來存在著更多的機會，是我該感謝您才對，所以老師千萬千萬別跟我道謝，我會折壽的。況且老師吩咐的工作我本來就應該努力執行，您不該跟我道謝的。」

    「非嫣，你一定要幫老師做好多蘿鎮的規劃，你清楚多蘿鎮對老師的意義有多麼重大。」昭萍老師又一次交代道。

    「我知道，我知道多蘿鎮對您的意義。」她倏地握緊手中的水果刀柄，點頭保證道：「好，我會努力馴服斐納的。」

    昭萍老師被她逗笑了。「你又來了，他又不是野牛，怎麼使用馴服這兩個字。」

    「老師啊，他遠比野牛還要固執，而且我跟曉色、桐心、阿倫、伯奇、絮飛聊過這個人的『德行』，一致認為他比野牛還要偏執難纏。」特意加重「德行」這兩字。「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您為什麼執意要選他為造鎮計劃首席藝術總監的最佳人選。」

    「因為斐納是個真正的藝術大師。」

    「咳咳咳……」這回換齊非嫣被口水嗆到。「怎、怎麼可能？您誤會他了吧？斐納哪是藝術家，他是一頭野獸才對啦！」反正斐納就是很差勁。

    「不，他是藝術家，是一位擁有超凡才華的藝術大師。老師需要的正是這種可以撼動人心的偉大創作家。」

    老師都這麼慎重，那麼她也要拿出專業來反駁。「我認為老師給斐納的評價太高了，要我評論的話，我覺得姜戴蒙先生才夠資格被稱為頂尖藝術大師。」

    「老師沒有厚愛斐納，而是欣賞過他作品的人都給予他如此高的評價。」昭萍老師雖然沒有反對齊非嫣的言論，但也把眾人對斐納的評論重述一遍。「他的作品總是帶著吸引魔力，他的創作總能令觀眾瘋狂，就是這樣的特點讓我選擇他當藝術總監。況且他的摯友們也在雕刻、裝置藝術、表演藝術、視覺藝術、影像創作等等領域各領風騷，這群藝術家們若是共同合作，一定可以為多蘿鎮打造出驚人的風貌來。」她凝肅地看著自己的學生道：「非嫣，無論如何你先替老師走一趟斐家，用最大的誠意邀請他來參與造鎮計劃，說服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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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能照做了。

    齊非嫣上山造訪斐納的豪宅。

    從市中心到靠山的郊外，公車先是就著山路往山腰走，抵達終點站後她下車，繼續往前步行。

    遠遠地，可以看見紅頂白牆屋，前方那座造型特殊的建築物美麗又亮眼。沒辦法，鼎鼎大名的藝術名師斐納的住所嘛，當然要炫目耀眼！

    她慢慢地走到紅木雕門前，門邊雕花銅門牌上的字體飛舞瀟灑，傲然地呈現「斐寓」兩個字。

    斐納真有錢。

    齊非嫣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後按下門鈴。

    啾啾∼∼

    啾啾∼∼

    五分鐘過去了，沒人來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