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後來呢?」嘉茵聽得興趣盎然。
「我抽到『哥哥』於是我用哥哥的態度對待靈涓。」伯滄說。
「叔秧呢?他抽到什麼?」嘉茵問。
「他抽到家庭教師,當時靈涓的功課一塌糊塗,念國三卻連國一的程度都不到,叔秧頭痛極了,還是咬牙做她的家教。」仲淵回答。
「那段日子,靈涓身處地獄,天未亮就讓叔秧挖起來背英文單字,半夜不到兩點不准她上床睡覺。靈涓好可憐,我幾次想放棄,不讓叔秧當家庭教師,可是叔秧居然堅持到底。相不相信,短短幾個月工夫,靈涓居然考上北一女。」媽媽說完,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厲害。」嘉茵說。
「叔秧的確很行,他抓題目的能力,媲美補習班名師。」伯滄實說。
「靈涓有今天,全要感激叔秧羅。」
嘉茵笑望叔秧,他面無表情,安靜吃飯。
「叔秧沒人性,有次期未考,我帶靈涓出門玩,他回來,發現靈涓沒在家乖乖寫數學,差點把她罵死,他還警告我,高中畢業前靈涓歸他管轄,我不可以侵犯他的權利。」仲淵說。
「仲淵哥,你呢,你抽到的是什麼角色?」
「丈夫。我必須在靈涓大學畢業後和她結婚,下下個月靈涓就要畢業了,我打算在九月份和她結婚。」
什麼什麼?二哥在說些什麼呀?不是在她選擇不念醫學系時,二哥就跟她說清楚,不要她當新娘子,為什麼反悔?
心嗆,呼吸加速度變成喘息,靈涓不解,用懷疑眼神看向二哥。
餐桌下,仲淵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別多話。
可是……她看看叔秧,再看看大哥和爸媽……不對,她喜歡小哥,怎能嫁給二哥?她情願終身不嫁,留在家裡,待在有小哥的地方。能看見他幸福快意,她就滿足稱心了呀!
急了,她想說話,仲淵硬是不讓她說。
「靈涓,你想到哪裡度蜜月?歐洲還是美國?」仲淵問。
「我不……」靈涓話沒說完,就讓媽媽截了去。
「太棒了,明天我們去看婚紗,結婚照我們拍個兩百組,至於宴客,至少要三百桌,爸爸的朋友那麼多,不能漏掉任何一個……」媽媽興奮到不行。
「媽媽……」靈涓想解釋。
拉高聲調,仲淵壓過靈涓的聲音。「大哥,你和紫蔓的婚禮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進行?反正你們愛情長跑也跑了五年,總該看到一點成績。」
伯滄笑答:「沒有什麼不可以,等我和紫蔓討論過,再回答你。」
「更好了,伯滄、仲淵的婚禮一起進行……叔秧你呢,要不要跟嘉茵談談,讓嘉茵當九月新娘?」
媽媽一提議,馬上贏得伯滄仲淵和爸爸的掌聲鼓勵,瞬地,嘉茵紅了臉頰,低下頭去。
叔秧卻盯注靈涓,細察她的表情心意。
靈涓扯住二哥的袖子,她急著和二哥把話說清楚,無奈二哥不理會,只是把她攬進懷裡,像叔秧對她那般親密。
推開椅子,叔秧站起身,冷冷說:「我不喜歡和別人做一樣的事,如果要結婚的話,我會讓嘉茵做六月新娘。」
叔秧話說完,全家又是一陣掌聲歡笑聲。
媽媽拉住嘉茵的手說恭喜,爸爸更開心,走到嘉茵身邊說他好開心,從此一家親。
所有人都沒聽見他說的「如果」,所有人都自動把這兩個字刪除去,似乎就此說定,他和嘉茵的婚禮將在六月進行。
但嘉茵聽進去了,聽見他的「如果」說得很生氣,聽見他不打算讓六月成形。
尷尬地,她接受大家的恭喜,尷尬地,她偷眼向叔秧瞧去,咬唇,她在心中歎息。
唯一慘白臉的人是靈涓,六月新娘,嘉茵要當六月新娘,小哥要當六月新郎……好熱鬧的夏季,好熱鬧的婚禮,從此她再不能像現在毫無顧忌,說黏人就黏人。
吸鼻子,好奇怪,分明是幾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怎麼說明了還是挑人心?
她知道啊,知道小哥配才女,知道他們的關係很早之前就開始進行,也知道婚姻必然,可……她還是好想哭。
然這場合,她不能哭、只能笑,她笑得像朵盛開玫瑰,可指甲掐進肉裡,刺深陷。
離開位置,她走向前,抱抱嘉茵說恭喜,在沒人注意時,悄悄離開餐廳,她需要獨處,獨自縫補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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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85℃,靈涓看見叔秧已在角落處坐定。
是她約叔秧出來的,她說有重要事情,請他務必赴約,即使,她用了誇張語氣,仍然不確定叔秧會不會來,直到看見他的身影,她才鬆下一口氣。
走到餐桌前,她用力坐下去,拉開笑容,她的笑容既緊繃又刻意。
「我穿這樣……你覺得好看嗎?我換了好幾套,才決定穿上它,我想……它很性感,也許我可以用來誘惑你……唉,我說到哪裡去了,真是的,對不起。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我愛你。
請不要震驚,雖然你不曉得,但我已經愛你很久,在我懂得愛情之前,我就深深愛上你。
好幾次,我想對你說明,卻又怕被你拒絕……你知道的,女孩子多少有矜持……我不曉得這份矜持會讓自己得到或失去,我只是很高興,可以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望著你,不管怎樣,能看著你,就是聿福甜蜜……」
吞口水,靈涓準備一整夜的話,臨到頭,還是說得七零八落,原來,表白這回事,做再多準備都不夠。
靈涓抬眉,對座的陌生男孩笑看她,伸出手,握住桌面上、靈涓那雙侷促不安的手:「你可以早一點告訴我的,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喜歡我,我受寵若驚。」
搖頭,她把手縮回來,他只是她的實習對象。「謝謝你聽我說話。」
起身,離開位置,靈涓定到叔秧身邊,坐下,話末出口,先淚流滿面。
真笨,她的性感被糟蹋了,虧她花那麼多時間打扮,哭成這樣,哪裡談得上誘惑?
叔秧沒說話、沒發問,雖然他有滿心疑問。她被二哥欺負了嗎?或者她聽說二哥的風流,知道嫁給他,遲早要傷心?
沉默,遞出面紙,叔秧猜測她的心。
用力吸鼻子,用力裝出笑臉,她的用力看起來很假裝,半點說服不了人。
「小哥,對不起,我不是那麼愛哭的。我本來今天要弄得美美的讓你看,也許你看過之後會改變心意,不讓嘉茵當六月新娘,可是……我哭成這樣,要你改變心意恐怕不可能,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她在說什麼,叔秧不懂,靈涓那些亂七八糟的詞彙中,找不到主詞副語,敦他如何弄懂她的真意?
「那天餐桌上二哥提的事情,我在高中時期第一次聽說。我曉得只要考不上醫學院,二哥就不想娶我,所以我很差勁,故意辜負你的努力,故意把數理考得差到不行。
對不起,你對我盡心盡力,我卻故意欺負你的努力,我在心裡面對你說過幾千幾萬個對不起,卻沒真正面對你、說一句——好抱歉,小哥,我對你不起。」
意思是……她並不想嫁給二哥?是這樣嗎?
不對!是他過度解析她心意,他看過好幾次,她和二哥聊得起勁,二哥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每件都不得了的珍惜,曾經她說,能嫁給二哥的女生,一定幸運,為什麼即將走入禮堂了,她又來說上這席?
雙手橫胸,表情刻板,他用最冷靜的態度解析靈涓的熱烈話語。
「二哥很好,他很帥也很溫柔,他從不罵我,知道我傷心,總會告訴我人生充滿光明,他說運氣來自於心境,只要我試著開心,幸運會不請自來,讓我的生命充滿繽紛色彩。
他很棒,能嫁給他,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正常來說,我應該為此感到高興,可是……不知道……我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既然嫁給二哥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她應該快樂,應該鑼鼓喧天慶賀自己將成為他的妻,不是?
叔秧沒插話,安靜聽她陳述。
「對不起,不該偷偷喜歡你,我也對自己納悶,明明你好凶,你逼人讀書會把人逼瘋,這樣的男人壞到底,為什麼我喜歡你?
我懷疑過自己的情緒,懷疑我把崇拜和愛情弄錯關係,我拚命找實證,證明我不愛你,只是習慣性依賴你。
可是……你知道的,我的證明題一向很壞,我的邏輯不夠清晰,我證明不出來自己不愛你,反而證明出自己對你不是依賴、不是習慣,而是深刻的眷戀情愛。」
她得婚前憂鬱?臨到頭,她害怕起婚姻,想替自己找來避風港灣,擋去即將到來的婚禮?是這樣嗎?爸爸媽媽給她太大壓力,以至於她想退縮?
叔秧沒有選擇相信她的話,反而選擇猜測這些話的後頭,她是否背負太多壓力。
「我責問自己,是不是因為習慣你的注意,當你把注意栘到嘉茵姊身上,我便不斷生氣,便直覺想搶回你的心。不對,我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