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凌淑芬
成萸努力想吸回一點空氣。「還不是你……」
「我?又是我了?」符揚越吼臉越近。「對,反正一切都是我!有問題推到我頭上來準沒錯!」
「你、你……」成萸被他氣得俏臉煞白。一垂眼,符揚的手還勾在她腰上,她驚慌地拍打他,「你快放開我!」
「如果我不放呢?」符揚怒極而笑。
「符揚!」
費歐趕快衝上去將兩個人分開。他的舉止已經構成性騷擾了,他知不知道?
「妳幹什麼?」懷中人被搶走,符揚馬上找她麻煩。
雖然他們兩人之間怪怪的,現場這麼多目擊證人,也不容費歐娜搞清楚情況。她當機立斷,唯一能把場面控制下來的方法,就是先送走其中一個。
「成小姐,妳先回去吧。我過兩天再打電話給妳。」推推推,推往門外去。
「急什麼?」符揚一把又將成萸勾回來。
成萸被兩個人轉來轉去,頭都快昏了,等一定神──怎麼她又在他懷裡?
「符揚,你放開我。」她撐起手臂格在兩個人身體之間。
符揚突然彎下腰,呼吸噴在她臉上。
「成小姐,通常在我身邊的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為我工作的,一種是陪我上床的,偶爾能力強的第一種還能勝任第二種。」他大特寫的笑容裡盈滿惡意,「妳呢?妳想當哪一種?」
成萸咬著下唇,氣得眼淚差點掉出來。她用力推開他,回頭對費歐娜說:「恐怕我兩樣都不適任,您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第九章
他奶奶的!
成萸,沒想到竟然是她。雖然費歐娜第一次提出刺繡的主意時,他腦中也掃過成萸的身影,但是當時只是牽動回憶而已,沒有想到她的人真的就在紐約,而且陰錯陽差地回到他生命來。
符揚永遠記得他們決裂那晚她所說的話。那字字句句都像針一樣,將他的男性尊嚴戳得遍體鱗傷。枉費他從小對她掏心掏肺,這女人竟是那樣敷衍他的感情!她簡直像童話故事裡的白雪皇后,根本沒有心!
可惡!再去找她麻煩!
現在是週日下午一點,他不管人家是不是正好陪男友逛街約會之類,抓過手機,敲下一串從費歐娜那裡強要來的電話號碼。
響了很久沒人接,切換到語音信箱去。
可惡!他再撥一次。
第二次同樣響了很久,終於在即將切進語音信箱的前一刻,對端接起來了。
「……哈囉?」成萸那熟悉的、帶點軟調的柔音響起。
「怎麼?打擾了妳約會?」他懶洋洋地開口。
那一端又停了片刻。
「符揚?」
「不,我是紐約市長,妳中了百萬樂透。」
「符揚,我現在不太方便說電話……」
「妳敢掛試試看!」她跟誰在一起?
砰!砰!砰!猛然三下擂門聲從她那一側的背景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在敲門?」符揚警覺地問。
「沒事,我改天再回電話給你。」
轟!接著是一個男人含含糊糊的大嚷,什麼「寶貝快開門」,「寶貝不要讓我生氣」之類的。
「那是什麼聲音?有人在騷擾妳嗎?」符揚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反方纔的慵懶神態。
背景音的男人又開始嘰哩咕嚕叫了起來,一下子是寶貝我愛妳、一下子是不開門扭斷妳脖子,叫到最後已經沒有任何邏輯性,不是嗑了藥就是喝醉了。然後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亂踢亂踹。
「不用,你不用過來,我在家裡,他闖不進來。」成萸緊張地說。
「什麼叫『他闖不進來』?那個男人是誰?」符揚提高聲音。「立刻把地點告訴我,妳聽到沒有?」
「鄰居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過來……」
「警察?他媽的為什麼會需要叫到警察?妳的住址是什麼?妳立刻給我說!」他暴跳如雷。
「你別過來──」砰砰砰!轟轟轟!本來成萸不打算跟他說的,可是一陣突然的猛敲嚇了她一大跳,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出:「布魯克林,×××路,××號。」
「好,我馬上到!」符揚直接翻身跳過沙發椅背,衝向玄關。
背景轟隆一聲巨響。
「啊──」手機突然失去訊號。
「小萸?小萸?」
媽的!符揚一把抓起車鑰匙,衝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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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用破紀錄的速度飆到成萸告訴他的地址,符揚跳出車外,一路衝上樓。
他心焦如焚之餘,也不禁火冒三丈。
客觀而論,成萸的這個住處不算太差了。雖然建築物老舊一點,通勤還算方便,離地鐵站很近,租金合理,附近的治安也還算OK。一些在曼哈頓地區租不起或租不到房子的上班族,也會退而求其次選擇這個地區。
可是看在符揚眼裡,只覺得不可思議。他進入老舊的四層樓公寓裡,迎面而來的是發黃的白牆壁,不知故障多久的電梯,油膩膩的樓梯扶手,陰暗的光線,以及淡淡的怪味。那女人竟然讓自己住在這種鬼地方?
從小他就沒讓她吃過一點苦,平時瓊漿玉液、綾羅綢緞地養著,比名門千金還嬌貴。她在台灣住的是豪宅大院,在倫敦住的是千萬公寓,出入是頂級名車接送,他連讓她去擠一站地鐵都捨不得;更別說什麼吃的用的、花的買的、看的玩的,有時候成萸自己願意將就,他都還不肯。符揚敢拍胸脯打包票,皇室養個公主出來,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結果呢?她千方百計地離開他,竟為了住在這樣的舊公寓?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跟著他,難道比淪落到這種鬼地方更痛苦嗎?符揚簡直快氣昏過去!
一路直衝上四樓,現場已經平靜。起碼他沒有見到那個又捶又吼又叫寶貝的男人,算那傢伙好運!
四樓A座的門被卸了下來,整個煉條和門框都被踹壞了。客廳裡有如狂風過境,所以的傢俱都被推翻,遍地狼籍。
冷漠的紐約人看完熱鬧,大部分回到自己公寓去了,一個房東模樣的中年婦女出出入入,指著被破壞的公物開始心疼地嘀咕。
一身碎花裙白上衣的成萸就站在一團混亂中央,像個文靜乖巧的好學生,聽房東太太唸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符揚殺到她面前,一副盤問的語氣。
一見他大步踏入公寓,房東太太立刻住口。天哪!怎麼才帶走一個,又來一個?更糟的是這個看起來也一臉火大的樣子,而且比剛才那個更難惹!
「警察已經來過了……」她還是那副慢聲慢氣,不太情願回答的樣子。
一聽他們認識,不知道是不是又來了一個吃醋的前男友,房東太太決定明哲保身,先閃再說。
「我不是問妳這個!我是問妳發生了什麼事!」
「荷西被帶走了……」
「誰是荷西?」他黑著臉質問。
「他是曼妮的男朋友。」
「誰又是曼妮?」他臉色稍緩。
「我室友。」成萸耐心解釋。「曼妮要分手,荷西不肯,他喝了一個早上的悶酒之後跑來大吵大鬧;警察已經把他們統統帶回去做筆錄,現在沒事了。」
「沒事個頭,妳怎麼會住在這種鬼地方?」符揚又氣起來。
「這裡不是鬼地方,我已經住五年了,以前一點事故都沒有。」
整間公寓都快變成一片廢墟了,她竟然能秀秀氣氣地站在正中央跟他抬槓?
「以前沒有就表示以後也不會遇到嗎?有些憾事只要發生一次就不得了了,妳知不知道?」符揚越想越怒。「成渤在搞什麼鬼!我爸付給他的薪水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妹妹?他竟然讓妳住在這種貧民窟。」
「布魯克林不是貧民窟,我也不需要我哥哥養,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成萸固執地說。
「照顧個屁!妳立刻把包袱收一收跟我走!」
「我也不需要你來幫我。」其實成萸覺得符揚才是她的魔星。
過去五年她過得安安穩穩的,日子平淡到甚至有些無聊,她也很滿意這種生活,可是他一出現,就什麼壞事都來了。先是差點在裝潢工地被梯架砸到,再是遇到曼妮的酒鬼男友找上門鬧事,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走在路上都要被搶了。
他們兩個天生八字相剋,她反倒覺得,離符揚遠一點比較安全呢!
「妳不肯走是吧?」符揚瞇上眼,對著她狠笑。「這樣好了,我們打電話給成渤。我倒想知道他聽說妹妹差點被一個毒販殺死在自家客廳裡,有什麼反應。」
「你胡說!」成萸軟綿綿的嗓音揚高。「荷西才不是毒販,我也沒有差點被殺死,你怎麼可以隨便跟我哥造謠生事?」
「讓我想想看成渤的電話幾號,我手機裡應該有他的號碼。」
「你!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有改!每次就只會威脅別人照你的話去做!」
「沒錯!我就是這種爛人,我也完全不想改,妳到底走是不走?」符揚很乾脆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