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佟月
深呼吸克制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緒,她緩緩地將話筒拿起,放到耳朵旁,很有禮貌地開口──
「喂?」
「妳是柳小姐嗎?」一個好似帶著柔和微笑的好聽男聲,自話筒逸了出來,溫暖得彷若冷冽冬天裡的溫泉池水。
很奇妙地,這好聽的聲音竟將她的怒氣打了五折。
「是,請問你哪位?」歡兒的口氣仍是不太好。即使像對方這般好聽的聲音,著實有些令人著迷,但她還是覺得禮尚往來是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如果她一接起話筒就說「我是柳歡兒,報上名來,三十秒讓你一次把廢話統統講完」!這樣八成可以多省些時間,省下這些時間能讓她多縫幾針,多縫了幾針就能讓她多賺點錢──柳歡兒兀自思忖著,原來省些時間就能多賺點錢──太好了,又想到一個生財之道了。
「我是龍青旗。」對方好脾氣地自我介紹道。
「誰呀?」歡兒皺起眉。
這人真煩,話講得不清不楚的,還要人家費心多問兩句。這名字乍聽之下是有點耳熟,但還是老話一句──她哪有時間關心賺錢以外的事?!
對方好像有點驚訝有人竟不知道自己的大名,愣了一會兒,微微沉靜了一秒便開口:「我是東旗集團的董事長龍青旗。」
什麼?東旗集團的董事長?龍青旗?!
歡兒雖很驚訝董事長真的找上門來,但愣了一下後,臉馬上拉了下來。「你說是就是喔?那我還是英國王子她奶奶咧!」
對方輕笑了兩聲,並沒有因為身份被質疑而生氣。「妳說的沒錯,這樣的確無法證明我是不是。不然這樣吧,今天晚上妳有空嗎?」
「幹嘛?」送她金條嗎?
「請妳吃飯,這樣妳可以當面證實我到底是不是本尊。」他可是當今商界的熱門人物,雜誌隨便挖一本都有他的消息和照片,他深信不可能有人不認得他。
聞言,歡兒又深深地皺起眉。
請她吃飯?那意思就是要「順便」說服她囉?
「沒空。」歡兒態度很強硬,甚至已到有些不禮貌的程度了。
男子說得如此斬釘截鐵、煞有介事的模樣,實在聽不出是真是假。
但哪有董事長會打電話給像她一樣的渺小人物?難不成他太閒了是不是?
可若是冒充者,應該不敢如此囂張吧?還大剌剌的約了她出去見面,如果不是本尊,不可能有如此大膽的行徑吧?
如果打電話來的真的是龍青旗本人的話……哇塞,那她的面子可大了耶!哇哈哈哈!不過……
哼,那又如何?!別以為這樣就能輕易動搖她的決定。
即使是一頓美妙的、吸引人的、完全免費的晚餐也不行!太浪費時間了,一個晚上她可以做出一套衣服呢!
「是真的沒空吃飯,還是因為妳覺得只請妳吃飯不夠?」他緩緩地問道。
這男人真煩,他已經浪費她太多時間了。
「都是。」歡兒看著牆上的桌,內心已經開始盤算:以後是不是得要求別人跟她講電話必須按秒收費。
對方絲毫沒有不滿的情緒,仍聽得出那噙在嘴邊的笑意,不屈不撓且很有自信地繼續道:「但為了那十、五、萬,妳應該能夠撥出一點時間吧?」他還刻意地在十五萬三個字上稍用了些力道,硬是強調了一下。
歡兒倒抽了一口氣,她剛聽到了一個很美妙的數字啊!
十五萬、十五萬、十五萬……
運了運氣,強壓下激動澎湃的血液,將銅牆鐵壁般的臉皮擺了出來,慢條斯理地開口:「這……我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但對方顯然把她的「微微讓步」直接解讀為「爽快接受」。「那麼我叫人今晚七點去接妳。」
「我不……」她頓時傻眼,正欲反駁他的誤解。
「打擾妳了,咱們今晚見。」他溫和有禮地掛了電話。
啥?歡兒呆愣地望著話筒。
她、她有好多的衣服沒有做好,很多很多的訂單還壓在抽屜裡,他怎麼可以這樣拉了人就走?
她今兒個是招誰惹誰了啊?
怪怪,那十五萬本來就是她的,憑什麼要浪費她的時間去拿?
龍青旗,東旗集團的董事長,據媒體說是名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電視上、雜誌上,常常能看到關於他的消息。
他似乎總是微笑著,而方纔那個好聽的聲音,倒也同他的容貌相合。
真是的,她一時惱怒說的話,沒想到真讓東旗的董事長找上門來了,難道她真的得成為Lexwamy的專屬設計師不可嗎?
起初,會去參加他們的比賽,除了想要賺錢,還有一個原因──Lexwamy易主前是清羽集團旗下的企業,她父親的企業,如今也就是她繼母的企業。
提起她的親生父親,若不擔心造口業、下地獄,她會不加猶豫地說道:「他是個垃圾。」──這是她對那些背叛婚姻的男人的統稱。
童年的不愉快她沒興趣再一一回憶,她也不是喜歡倚窗望月、將一把辛酸全往肚裡吞的人,她夠豁達,有些事情根本不想去在意,過去就算了。
聽說媽媽去世沒多久的某一天,父親就帶回一個很有後母潛力、名字叫做詹永玲的混帳女人。
那女人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理所當然、飛揚跋扈地成為柳家的女主人。
那時才一歲多的她尚太年幼,對這一切的轉變毫不知情。
用盡心機進入柳家的詹永玲,想必不會善待她,雖不至於到虐待的程度,但對她的態度可從來沒有好過。
「抱走、抱走!真礙眼!」
這是詹永玲每次回家時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讓年紀小小的她,曾一度誤以為是那名抱她回房的傭人名字叫「抱走」。歡兒雖年幼不懂事,但仍能體察到這個從小喚為「媽媽」的女人對自己的厭惡,也因此充滿了疑惑,不瞭解為什麼她那麼地討厭自己?
到了四五歲之際,自然而然有些身邊的人跟她提起這件事,告訴她,詹永玲根本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知道了實情,歡兒當下只說了句:「是喔。」
她只覺得心中的疑團解開了,其他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再稍大一點,她甚至覺得有些慶幸──當她父親的女兒已經夠可憐了,要是血液裡還存有這種女人的基因,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但諷刺的是,在家裡她雖像個外來者,沒什麼人搭理她,除了那個跟詹永玲一點都不像的同父異母妹妹──柳樂兒。
樂兒純潔得像個小天使,即使詹永玲不喜歡樂兒和歡兒玩在一起,但樂兒仍常常墊著腳尖趴在歡兒的書桌上,看著她畫畫。
即便是現在,歡兒時常忙到六親不認,樂兒仍是不屈不撓地老跑來歡兒那完全無法招待客人的小屋子探望她。
誰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在樂兒和詹永玲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相似的部分。
詹永玲野心不小,嫁進柳家當然是有其目的,明眼人都明白,父親這個清羽的董事長只是掛個虛名,幕後真正掌權的人,是詹永玲。
而父親死後,詹永玲便順理成章的成為新任的董事長,將清羽集團帶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前途。
女人掌權並不可怕,但若是讓無知的女人掌權,那才是真正惡夢的開始。因為她們總是害怕別人瞧不起自己,硬是要有一翻大作為,到頭來卻讓後果變得更為淒慘。這是柳歡兒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中獲得的想法。
她從小便對她生長家庭和清羽集團充滿了厭惡,總是希望能早日離開柳家,憑自己的能力生活,靠自己賺錢。雖然她想當個守財奴,但這守財奴還是有節操的。她才不屑拿柳家一分一毫,於是高中畢業後,她便離家了。
她心裡也從來不會想做出什麼報復的行徑,那對她而言太無聊了,浪費那麼多的時間精力,還不如省下來多賺點錢。最好大家老死不相往來。
但要是有一天,清羽飯店的董事長辦公室發生大火,她一定會跑第一──不過她不是去救火,而是站在最前排觀賞。
她的認知很簡單:她討厭詹永玲,也討厭清羽。
因此,四年前第一次參加Lexwamy的設計比賽,憑自己的實力賺到清羽集團的錢,讓她覺得超、級、爽!
那種無法言喻的暢快感受,讓她想一嘗再嘗。
反正白癡的詹永玲對於Lexwamy的發展沒有什麼大興趣,更不會干涉到任何比賽的事,所以每年她大大方方地去報到,理所當然的把第一名獎金抱走。
今年Lexwamy被突然崛起的東旗集團接收了,她本以為換湯不換藥,依舊參加了比賽,沒想到……
唉,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看來,這個龍青旗不容小覷啊!
第二章
東旗集團,那棟上達天聽、高聳入雲的醒目銀白色建築物,正是這座喧囂的城市裡最大的地標。任何迷路的人,只要抬頭張望一下,便可找到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