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羽澄
「大夫說傷口上有毒,會有些麻煩……」
「麻煩?」他目光閃動著森冷。
「不只如此,少夫人她懷孕了,有許多藥都不能用,怕傷到孩子。」美欣說著,眼眶紅了。本該高興的事,為什麼變成這樣?
「懷孕?」老天!桔梗懷了他的孩子了!
他顫著手,輕輕覆蓋於那尚平坦的腹部上,神色複雜。
「妳下去。」解索衡吩咐。
美欣再看少夫人一眼,領命退下。
「桔梗……」
忽然,他想起之前他們夫妻曾討論過孩子的問題——
「相公,桔梗要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每一個孩子都要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好不好?」
夏桔梗趴在解索衡的身上,激情纏綿之後,嬌艷的臉上紅撲撲的,很美、很嫵媚。
她突然皺眉,斜著腦袋道:「不行不行,如果一生出來就像你長了鬍子,那不嚇死人了。」
解索衡一聽見孩子兩個字,大皺眉頭,冷情地說:「我不想要孩子。」
「為什麼?孩子很好玩、很可愛的。」
他睨著她什麼都不知情的笑臉,冷冷道:「我不會愛那個孩子、不會疼他。」他壓根不懂該如何與孩子相處,若是孩子生下來,有他這麼一個無情的爹,童年會過得很不快樂,就像他的童年一樣,何必生孩子下來受苦?
「我會疼他、愛他呀!」她一貫地甜甜笑著,「我要生孩子,這樣你就算不愛我,也不能甩開我了。我知道婆婆死得早,爹又很嚴厲,比起我來,你可憐多了。」
「我吃好的、穿好的,我會比妳可憐?」他不屑地冷哼。
「是,因為很少人愛你呀!」
「沒有愛,我仍然活得很好。」他微慍,討厭這個話題,掰開賴在身上的八爪章魚,背過身去。
然而八爪章魚又纏過來,豐嫩的胸脯貼著他的背,一臉笑嘻嘻的。
「不,你需要啦!所以我要生好多好多孩子來愛你呀!呵呵……」她好幸福地用粉嫩臉頰磨蹭他的背。
解索衡僵住了,莫名地,為她的話而感動。
「相公,」她閉上嬌眸,輕輕呼喚,「你不愛我沒關係,但不要拒絕我愛你疼你、不要拒絕孩子,好不好?因為我好愛好愛孩子呀!」
燭火明滅,言猶在耳,當初那個信誓旦旦要生很多孩子愛他的女人,此刻卻在鬼門關徘徊。
那時,她就知道她是他為爭一口氣,勉強娶進門來的妻子吧!
明知道他出於惡意娶她,更不打算善待她,她卻甘之如飴,甚至樂在其中,為什麼?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虛弱的聲音震撼了他的心,他完完全全可以體會她的情意有多深多真。
執起她冰冷的小手,貼上他的臉頰,目光突然變冷,無情說:「桔梗,我不需要孩子來愛我,我只需要妳一人就夠了。所以,只要能把妳醫好,就算失去這個孩子,就算要我永遠沒有子嗣,我也在所不惜。」
「醒來吧!我的笨娘子。」他低聲呼喚,眼眶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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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葛飛領著一批隨從,大搖大擺地坐在大廳之上,等著解索衡出來領旨降罪。
解索衡沒出現,倒是解鉛城出來了。看了一眼聖旨,他神情凝肅。
該來的總會來,只是,皇上會判多重呢?
「解元帥,你的兒子這回真是徹底惹怒龍顏了呀!我看解將軍的人頭……」葛飛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語氣。
「葛將軍!」解鉛城打斷葛飛的話,神情嚴肅道:「皇上深知我和索衡對皇朝忠心耿耿,多年來更是為皇上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皇上雖然震怒,但我相信念在索衡初犯,會從輕發落。」解鉛城只有一個兒子,百年後還得靠兒子送終呢!
葛飛聞言,驀地大笑,對著聖旨拱手道:「聖旨在此,一切已成定案,還不快快叫解索衡出來領旨!」
解鉛城朝下人使了一個眼色,下人匆匆告退,到了夏桔梗休息的寢室。
寢室內,大夫面色肅然,再一次向解索衡確認。
「將軍真的要老夫這麼做?」大夫不敢相信。
「你聾了是嗎?」解索衡失去耐性,厭煩地瞪了一眼大夫。
「這……可是將軍的親骨血啊!」
「我只要保住桔梗,懂嗎?而且我也替你省了麻煩,免得要顧及孩子,擔誤了用藥的良機。」
大夫眼見說服不了他,深歎口氣,無奈應允了。
「少爺!」下人匆忙入內,緊張地說:「葛飛將軍領了聖旨過來,要少爺上大廳領旨。」
解索衡冷笑,他太明白葛飛那頭老狐狸在打什麼算盤,必定是想趁此良機狠狠踢他一腳吧!
「你沒瞧見我受了重傷嗎?」
「奴才瞧見了,但……」
「宣讀聖旨是吧?那就叫葛飛親自到這裡來宣讀,還不去!」他睜眸斥喝。
「是。」下人已經滿身大汗,忙退出,到大廳上。
葛飛等得不耐煩,又聽到解索衡自大到這種地步,怒斥拍桌……這是什麼態度?竟對聖上如此無禮!」
下人全身抖瑟,在葛飛的怒喝之中,飛奔到寢室裡,再度傳達葛飛的不滿。
解索衡起身,咳了一聲,邪佞笑道:「把我的話一字不漏告訴葛飛,因為我有辦法在不傷皇上的一兵一卒之下,剿平虎洛寨,他要是識相,就立刻滾過來舔我的鞋子,說不定我會給他一些好處。」
下人下巴快掉到地上去,抖著問:「一……一字不……不漏?」
「怎麼?還要我再說一遍嗎?」他的目光足以在瞬間殺死十頭牛。
「不必。」下人一溜煙跑了。好辛苦呀!
下人有了被砍頭的最壞打算,一字不漏地轉述。
葛飛震怒,覺得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好!好個解索衡!」
葛飛瞪了一眼沉默的解鉛城,帶著聖旨隨著下人來到寢室內。
「解將軍,你真是狂妄到目中無人。」葛飛咬牙道。
無所謂,聖旨一宣讀,這個討厭鬼便能自動消失,什麼怨都先忍下來。
「我就是這種人。」解索衡冷笑地瞥了一眼聖旨。
「你很快就沒資格當這種人了。」
葛飛忿忿地將聖旨拿過來,打開,正要宣讀,解索衡一手抄了聖旨。
「你幹什麼?」葛飛怒喝。
「不必讀了,皇上還不就是氣我沒認真練兵,誤了圍剿虎洛寨一事。」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解索衡突然瞇起眼睛,湊近葛飛的臉,譏諷道:「你在皇上面前說了我不少『好話』吧?」
葛飛為他那森寒的目光感到膽顫。
「除掉我,你以為皇上便會重用你嗎?別傻了,老頭子。」解索衡不顧葛飛鐵青的臉色,狂妄大笑,傷口因笑震痛,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冷道:「回去告訴聖上,我解索衡已經不費一兵一卒,將虎洛寨在兩個時辰內剷平了。」
「什麼?」葛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虎洛寨已剿,這道聖旨也毫無意義,送客了。」解索衡下了逐客令。
「不可能!單憑你一人之力怎麼可能……」葛飛驚訝不已。
「你做不到就說別人不可能,太小看他人了。若皇上不信,可叫人去查,你可以滾了,在十天半個月內,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滾!」
葛飛狼狽地落荒而逃。
葛飛離去後,強持鎮定的解索衡終於嘔出一口鮮血,幾乎不支倒地,幸好大夫及時扶住他。
「我遲早會被葛飛這奸臣氣死。」
「將軍保重。」大夫道。
「扶我到床邊。」
「將軍,你該休息了。」
「扶我到床邊,聽見沒?你是不是也想氣死我?」解索衡怒道。
「你不要命了嗎?」解鉛城步入寢室,對兒子異常的行徑萬分不解。「為了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笨女人,你竟然笨到單刀赴會。」
前因後果,下人向他說明了。
「哼!你不會懂的。」
解索衡甩開大夫的手,逕自扶著牆走到床畔,溫柔地凝視床上的嬌妻。
「把少爺『請』回房裡休息。」解鉛城吩咐,跟在身後的兩名侍衛領命,上前架住解索衡。
「爹,你幹什麼?」解索衡奮力掙脫,無奈他負傷太重,無力抵抗。
解索衡怒睜俊眸,死瞪著,但黑暗仍漸漸籠罩住他,在完全昏睡之前,他聽見爹的話。
「你立了大功,皇上很快會召你入宮領賞,你好好養傷吧!」解鉛城道。
過了三日,解索衡大傷初癒,才不再遭人點穴,可以下床走動。
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回寢房看桔梗,美欣告訴他,這三日桔梗的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斷斷續續醒來過,但又睡去。
「你們都退下。」解索衡吩咐,一干服侍的人全自動退出去。
他捧起案上的藥汁,扶起夏桔梗,一匙一匙耐心的餵她喝下。
「咳……咳咳……」喝完最後一口,夏桔梗輕咳了起來。
「桔梗!」他忙將藥碗放下,回到她身邊,貪婪地凝睇她蒼白如雪的臉。「桔梗?」
柳眉輕蹙,水眸微睜,一清醒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