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羽澄
「聽聽嘛!」不哈他癢,換個方式,她用力搖他。
「別吵,我要睡了。」他背過身,用行動表示他真的想睡了。
夏桔梗並不放棄,她跟著躺下,側臥,右手支著頭,溫暖地望著他,微笑的紅唇哼著安眠曲兒。
解索衡猝然睜眸,轉過身去,映入他眼簾的,是她溫柔的笑顏,她哼的安眠曲原來是那一夜她喝酒哼的那首曲子,他念念不忘的旋律,以及她柔美婉約的嗓音。
滿足地逸出歎息,他緩緩閉上眼睛,彷彿看到夢中那把五彩傘。
「這次妳不會跳舞了吧?」他促狹地問。
「什麼?」她斜著腦袋問,壓根不記得喝醉酒那夜的事。
解索衡驀地大笑,望著他的傻娘子,眼色柔和。
這次,是他主動向她懷裡偎去,那裡令他感到無限暖和,濃濃的睡意襲來,在安魂曲中,他安詳地沉睡,不再發惡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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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邁入小暑,氣候炎熱,熱鬧的大街上,人們忙進忙出,揮汗如雨。
金華酒樓前方,停下一輛華麗的馬車。
一下馬車,又忙回頭自馬車內抱出一罈酒,酒罈子沉甸甸的,她抱得有些吃力,腳步微顛,一旁的馬伕說要幫忙,她笑著婉拒。
「要是由你幫忙,就顯現不出我的一番誠意了。」
夏桔梗又抱又捧,搖搖晃晃地走進酒樓。說實在的,最近這陣子的體力大不如前,有時候不過幫美欣清掃寢房,就頭昏眼花,不得不休息一下。
以往在老家,三天兩頭就要往山上跑,體力好得不得了,看來,她是太久沒去上山砍柴了,體力變差了。
「解夫人,有什麼可以為妳效勞的嗎?」掌櫃一見是她,忙上前哈腰招呼。
「我相公在這兒嗎?」她笑咪咪的,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讓相公嘗到她第一次釀的酒,就雀躍得不得了。
「解將軍一早就來了,正在三樓和解副將把酒言歡,妳上去找找。」
「謝謝,我就知道他在這裡。」她轉身,身子重心不穩地晃了一下,驚呼一聲。「沒事、沒事,還好,沒打破。」
「解夫人,我差小二幫妳吧!」掌櫃的正要招來小二,又被她出言阻止。
「不不不,我可以的啦!」她很執著要自己捧著才夠誠意,晃著身子,有驚無險的到了三樓,怎料——
「嫂子,妳慢了一步,堂哥剛走。」解寶文滿嘴油膩,吃撐了,正在嗑瓜子。
「去哪?」
「沒說。」解寶文聳聳肩,眼睛溜到了她抱著的酒,眼色驟亮,問:「這是什麼酒?」他伸手想碰,卻被她躲開。
「不可以碰啦!這是我親釀的酒,要和相公一起開封,由相公親嘗第一口。」她驕傲地揚起下巴,咯咯直笑。
「妳釀的?」指著酒,解寶文怪聲怪調地問。
「就是我。相公愛喝酒,我要是懂得釀酒,他鐵定愛死我了。」
解寶文不以為然地搖頭,「釀酒也要看妳釀的是好酒還是劣酒。以嫂子的資質……我認為妳專攻織布,得一個織布第一的名就好。」
「有我的愛,一定是好酒。不跟你說了,我去找相公了。」她又抱著那醞酒搖搖晃晃,有驚無險地下樓。
步出金華酒樓,驕陽艷艷,刺目得教她半瞇了眼,額際淌下香汗。
就這樣抱著一罈酒,步履微顛,她穿梭在街道巷陌之間,美眸四處張望,想尋她親親愛愛的好相公。
相公剛離開金華酒樓,不會走遠的,她來來回回走了兩三遍,有人建議她把酒罈子放下,先把人找到再說,但她執意要在第一時間給她老公嘗,說什麼都不放。
看著她嬌弱的身影,有人搖頭歎息,在背後為解索衡不值,因為他娶了一個傻呼呼的妻子。
找了大半天,夏桔梗揮汗如雨,柳眉緊蹙,步子顛得更厲害了。
「相公,你到底去哪兒了?桔梗怎麼找不到你?」
回到金華酒樓前,仰望巍峨聳立的金華酒樓,劉海因汗水貼著額頭,擋住她一些些的視線,突然,她萌生一念,絳唇笑了。
她將親釀的酒慎重交付給馬伕,再三叮嚀他把她的酒保管好,她馬上就回來取。
夏桔梗抱酒罈尋夫的舉動早已一傳十,十傳百,大街上很多人等著看她怎麼做,這會兒見她終於把酒交給馬伕保管,大家齊聲叫好。
「這樣才對嘛!」
「想開就好,不如我的馬借妳騎,找人比較快。」
好多人給她不同的意見,只見她捲起香袖,嫣然笑語:「謝謝大家關心,我想到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可以把我相公找出來。」
「什麼方法?」大家異口同聲問,心想,應該是很高明的辦法吧!瞧她笑成那樣。
「大家等著。」她蹦蹦跳跳地進了酒樓,再蹬磴磴地爬上五樓,在眾目睽睽之下,取來一把木梯子,放在五樓屋簷。
夏桔梗轉身對住那些關心她的民眾揮手,笑說:「我不會辜負大家期望的。」
再回身,她在眾人驚愕抽氣聲中爬上木梯,不怕死地站在綠色屋瓦上,手圈在嘴邊,對住四面八方大喊:「相——公——相——公——相——公——回——來——喝——酒——了——」
「她瘋了嗎?」
「真瘋了!」
「有人說她傻,我還不信一個將軍會娶傻女,但現在我不得不試著去相信了。」
「快下來,危險!」
夏桔梗根本聽不見底下眾人在說什麼,屋頂之上,偶有一陣一陣的大風,吹得她瑤台髻亂了,身子不穩了,但她還是很執意的重複她的尋人法。
「相——公——相——公——相——公——回——來——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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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登!
一枝利箭精準地射在樹幹上畫的靶心,入木三分,射箭人擁有驚人的騎射能力。
解索衡在策馬飛馳,左手持弓,右手抽箭,搭在弓上,拉滿弓,黑眸銳利,滿足血腥,想像靶心是虎洛寨的寨主的心臟,放箭,咻……靶心再添一箭,已有六七支箭矢射入靶心。
一個多月前,他攬下剿寨任務,與葛飛結下樑子,成立另一支剿寨精兵,完全由他訓練。
白天他幾乎在皇宮居多,直到今日,他才放那些精兵休息,而他在剿寨未果之前,都不能休息,所以今日他不進皇宮,獨自到城郊練習騎射,他有把握把虎洛寨剿得連一隻螻蟻都不留。
忽地,有馬蹄聲接近,本來已經抽出一支箭的手把箭放回箭筒,望向馬匹來處。
「堂哥!」解寶文急馳而來,臉色慌張焦急。
解索衡一見是他,轉過臉,再度抽箭搭弓,瞄準,松箭……又中靶心!
解寶文停在他身旁,揚起一片沙塵,不顧吃進沙子,急道:「出事了!」
他找了好久才想到堂哥也許在這裡,果然!
他這個堂弟最愛大驚小怪,他一點也不急,慢條斯理地說:「你不喝酒跑來這裡做什麼?要同我一塊去剿寨?」挑眉,他嘲諷一笑。
「都什麼時候了,別練了,快跟我回酒樓!」
「到底什麼事?」解索衡不耐煩地問。最好真的有事,否則他要寶文好看!
「嫂子她……她瘋了!」解寶文又急又怒地大叫。
厚!他嫂子真固執,他怎麼勸就是不肯下來,害他在眾人面前丟盡面子,也讓她自己身陷險境。
解寶文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正想抱怨,解索衡已掉頭奔馳離去,揚起一陣狂風黃沙,害他又吃進不少沙子。
解索衡在道上狂奔,能多快就多快。
她是生來給他找麻煩的是嗎?為何每一回都要讓他心驚肉跳?他討厭自己被她左右了情緒,卻又管不住自己一次再一次的失控和淪陷。
「夏桔梗,妳最好給我好好的,要死也得由我操刀讓妳死!他媽的笨女人!」
他粗口不斷,彷彿這樣她就不會出事,會等到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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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華酒樓外擠滿了一堆人,比上回看異邦來表演馬戲團的人潮還多、還轟動,大家都為那不怕死的女人捏把冷汗,但也有些許批評聲浪,漫罵將軍夫人的無知行為,突顯自己雖為百姓,卻比官家之人清高懂事。
一陣馬蹄聲驀然止息,馬兒昂首嘶鳴,眾人轉頭要看仔細時,有幾個人的頭被一隻腳踩過,然後是一道馭風疾飛、拔地而上的白色身影,如一條白色蛟龍,直飛雲霄,眾人看呆了。
解索衡輕鬆地躍上屋頂,神色如鬼,怒目瞪著坐在屋瓦上,驚喜尖叫的妻子。
「相公!」她猛然起身,不論危險與否,驚喜地撲進剛強的男人懷裡。「耶!這個方法果然奏效!」
下面的民眾因為解索衡在未釀大禍之前及時趕到而鬆口氣,又因夏桔梗突然爬起,驀地撲進他懷裡而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