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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綠痕

    「將軍,依屬下看,咱們就去向臥虎營求援吧。」若無援兵,別說是守住國境了,若是敵軍大軍傾巢而出,只怕他們盤占營就會破滅在此處。

    「不成!」原低首忍著背後傷口陣陣作疼的樂雲天,登時抬首大聲喝向他。

    「將軍……」

    「你說,咱們是為何來此?」

    「為了代臥虎營來此。」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只是為了救女的副官,無奈地垂下頭,「可是……」

    「家國雖重,但我女兒的性命更重,因此我絕不會讓我女兒來此犯險!」算算日子,君楠都快臨盆了,她怎麼上戰場?他若不來此,還有誰願意代她來此?就算他明知如此是件愚行,但身為人父的他,就是無法看她來此送死,而什麼都不做地袖手旁觀。

    不知道究竟還要怎麼勸,才能勸動那顆頑固腦袋的副官,深深長歎了口氣後,只好繼續與行轅中其他的將員們討論,在他們己被敵軍左右兩翼包圍的狀況下,該如何突破敵軍封鎖線,試圖找出一條保命之道。

    「啟稟將軍,臥虎營將軍樂將軍求見。」站在行轅外的衛兵,在整個行轅內士氣低迷之際,忽然掀開軍帳來報。

    樂雲天頓了頓,一骨碌地拍桌站起,「你說什麼?」

    「爹。」雖是挺了個肚子,但也是一身軍裝的君楠,領著副官直接踏入行轅內。

    他火冒三丈地問:「為何你會在這?」

    「我率兵來兵援你的。」打小就習慣他這等脾氣的君楠,不疾不徐地道。

    「你昏了頭還是瘋了?」愈看她的肚子就愈覺得心驚膽跳,快被嚇掉半條老命的樂雲天,當著她的面就逐客,「現下就給我回去!」

    君楠卻在此時換上公事公辦的模樣,也是一臉的沒得商量。

    「將軍,本將乃奉旨兵援。」雖然他的兵階是高了她一截,但,要她臨陣退兵?辦不到,她可不想因此而掉了人頭也失了個親爹。

    「把你的兵馬留下,你即刻回吞月城!」

    「恕難從命。」她不痛不癢,隨他去吼,自顧自地走到行轅裡的議事桌畔,取來軍圖仔細看著。

    樂雲天怒氣沖沖地奪下她手中的軍圖,「你說什麼?你是反了不成?」

    「將軍,恕我說得難聽點,一來你無權奪我兵權,二來,本將更不能違背聖意!」君楠冷冷地瞥他一眼,照樣再把軍圖給搶回來,並扔給身後的副官。

    「你……」

    「你吼完了?」在行轅裡的人都被嚇得不敢說話時,君楠慢條斯理地再道:「我來這是想告訴你,包圍盤古營的敵軍左右兩翼,已被我臥虎營剷除,接下來,我得奉旨整合兩營軍力,再將敵軍逐出國界,屆時,還請將軍你可別來礙事。」

    「你這蠢女兒……」差點被氣昏頭的樂雲天,緊捉著她的兩肩問:「你在來這前有沒有為自個兒想想?」

    「我會顧好自個兒的。」她輕輕格開他的兩手。

    「你怎麼顧?」他厲目以對,「這裡可是沙場,而不是什麼你待產的地方!」

    「我知道。」早在出兵之前,她就已全盤考慮過了……當然,她也考慮過什麼是最壞的下場。

    「你要知道你還會來此?」樂雲天不死心地拉回她,「若是你有個不測,你說,你是要我如何去向余家交代?」

    她換上一張冷臉,「將軍,此時不宜商討私事。」

    「你可曾為你腹裡的孩子想過?你又可曾為余美人想過?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他日後是要怎麼過?」他才不管別人會怎麼看,照樣在眾人面前搬出他們的家務事。

    不是沒有想過這點的君楠,沉默了一會,半晌,下定決心的她,難忍地別開臉。

    「若我有個萬一,孩子……」她幾乎沒有勇氣說完接下來的話,「孩子日後可以再生。」

    「你在胡說些──」

    「但我只有一個爹而已!」她回過頭來,定定地凝視著他那張歷經風霜的老臉。

    沒想過自己的女兒竟會固執至此的樂雲天,在他倆僵持不下之際,本是想強行派人將她逐出國境的,但站在君楠身後的副官,卻走至她的身旁輕聲地道。

    「啟稟將軍,前線軍情有變,咱們得即刻返回行轅。」

    「知道了。」再三看了老父一眼後,君楠即轉過身。

    「君楠!」

    「若樂將軍你沒別的事的話,恕我有軍務待辦,無暇奉陪。」她連回頭都沒有,邊說邊走向行轅大門。

    「你是只有一個爹,但我也只有一個女兒呀!」樂雲天忍不住在她身後大喊。

    君楠腳下的步子,因他的話而停頓了一會,她不敢回頭,兩眼直視著前方,努力地維持著不變的音調,不願讓身後的老父聽出絲毫懼意。

    「我會照顧好自個兒的,你保重。」

    「君楠!」

    敵軍先前究竟是藏在哪裡?

    為何,事前她就是找不著佔了地利的他們?

    雖是一抵前線之時就已先斬斷了敵軍左右翼兩軍,君楠在整合了盤古營與臥虎營的兵力後,隨即突圍,犯險燒了敵軍供輸糧草之線,只是面對軍容遠比他們還要來得盛大的敵軍,她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就在幾日前,她認為會仗著軍員遠勝於她,而直接大舉進攻不讓她有半分喘口氣餘地的敵軍,前行軍與陣容龐大的中軍,不但沒如她預期的進攻,反倒像是在風中消失了般,任她遍尋不著半個敵軍的蹤影。

    她知道,在先天條件不利的這狀況下,此戰得速戰速決,並同時採取突襲之策,方才可能有點勝算,可偏偏藏在連綿不斷的山中的敵軍,硬是沉住氣按軍不動,令她白費了許多時間與力氣尋找敵軍。數日過去,大舉搜山的臥虎營已是兵累馬疲,而敵軍卻在這節骨眼上再次現身,前後包夾著我軍,再將她給逼至平坦遼闊的平原上,不讓她有半點可躲避敵軍大軍的地點,只能在極度不利的狀態下正面迎敵。

    遠處的敵軍有若萬蟻鑽動,敵軍負責開道的前行軍,已在後頭箭伍的強力支援下,一步步開道上前逼近他們。居於中路正軍中的君楠,火速下令強盾伍與箭伍前後交錯,置於持長槍的前行軍之中,並命箭伍未得令前絕不可發箭浪費箭矢,而她的中軍則一分為四,組成十十方陣,緊守可免於遭破陣的正方陣式。

    早已預料到敵軍定會采分割包圍陣式來破她的十十方陣,為免敵軍前行軍搶得先機,君楠在兩軍已拉近了距離之後,命大軍全數停陣止步,強盾伍率先衝至前行軍前,嚴密組成一道陣形為彎月的盾牆,攔下敵軍第一波的箭襲,其餘強盾伍則散居前行軍中,朝頂上舉盾。隨後,並未命強盾伍開盾好讓騎兵衝出去迎敵的君楠,在挨過敵軍第二波箭襲過後,即令前排箭伍自盾縫中發箭,後排箭伍則朝天頂派箭。

    耳畔的戰鼓重重擂起,鼓聲震天。

    多年來聽慣了這鼓聲與箭嘯聲,和四下人喊殺之聲,在今日,不知為何,君楠總覺得這些聲音,其實原來是用生命奏成的悲涼樂音,她一手緊掩著腹部,腦中晃過了一陣陣這些月來,她安穩舒適地被擺置在一園花香鳥鳴的天地中生活的記憶……然而此刻置身在這片將生命視為草芥,人人都搏命豁出去的戰場上,她不知道,日後,她是否還有機會回到那等生活裡。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腦海中一閃而逝的話語,令她怔了怔,突然發覺,此刻再次深思此話話意,她這才赫然明白,在那犧牲的背後,竟藏有著不能承受的痛楚,而她深陷其中十數載,卻從無發覺過,亦未珍視過她手中所曾擁有的。

    「啟稟將軍,前行軍即將遭破!」代她上陣指揮的副官,在情勢愈來愈不妙時,穿過陣中緊急向她來報。

    她回過神,不疾不徐地問:「投石機是否已至定位?」

    「已就定位。」

    「投出火禽火獸。」兩軍對壘以來,她就一直辛苦地掩藏著遭她命人拆卸未組的投石機,並在開戰後,派人以強盾掩護重組,眼下兩軍軍距已至拋投範圍內,此刻不派上它們,更待何時?

    「得令!」

    刺眼的夕日懸於遠處山巔之上,一個個遠比夕照燦光更加明亮、不可逼視的火禽與火獸,一波接一波落置敵軍前行軍中,載著油火的火禽與火獸,一觸著原上的青草之後,即熊熊燃起烈焰,來不及躲過的敵軍前行軍,轉眼之間遭火焚身了泰半,僥倖躲過一劫的敵軍,見狀立即後撤,這時,君楠下令將投石機再往前推動至我軍前行軍軍後,而這一回,她將敵軍中軍含括在射程範圍內。

    當她下令朝敵軍中軍再次投射時,已將中軍分割為兩股的敵軍,在第一波火禽與火獸墜地後,迅速分割成兩路,她立即把握住時機,下令四路中軍盡出,以強盾伍做掩護,各以二路包圍敵軍已一分為二的兩支中軍,再以小隊狠狠分割開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再組陣勢。接著強盾伍盾面一開,藏在盾後佩著大連陌刀的騎兵隨即衝了出去,斬殺出一條生路,跟在後頭的步兵,亦持陌刀上前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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