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靳嵐
這會兒，韋舒雲又以「需要保護」為借口，一大早便拐著人家出門去了。
小洋房內，只剩下龐燁和席凱茜兩人，各自做自己的事。
龐燁從早餐之後，便一直待在二樓的房內利用網路閱讀他需要的專業文獻，直到接近中午時分，龐燁才關掉電腦，揉了揉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展一下身體。
他不經意看見窗外席凱茜坐在一樓小花園的長椅上，膝蓋上放著一本書，正在享受難得的好天氣。
溫柔的情緒放肆地湧上。
唯有在四下無人時，他才敢如此凝視她。
陽光照射在她柔亮的髮絲上，折射出美麗的光澤。一綹髮絲不聽話地垂落在她臉頰邊，他好想替她塞回耳後。
寧靜的上午，偶爾伴隨著幾聲鳥鳴，小花園內，有著她纖柔靜謐的身影。從她的側臉，他可以看出她唇邊噙著一抹微笑，似乎很享受一人閱讀的時刻。
突然之間，時光彷彿靜止下來，龐燁著迷地凝視著席凱茜，彷彿也感受到她的愉悅。
他就這樣望著她，直到外頭傳來的某種鈴聲驚擾到他，鈴聲其實並不大，卻讓他像作賊被發現似地調開視線。
龐燁走出房間，跟著鈴聲尋找它的來源，最後停在席凱茜的房門口。
遲疑半晌，他推門而入，看見她的電腦螢幕閃爍著來電的警示。鈴聲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龐燁從窗戶往下看，席凱茜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對方會是她從未提起的丈夫嗎？龐燁揣測著，他常常會猜想，她的丈夫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能擄獲她的心？
深吸一口氣，他按下對話鍵，想看看她的丈夫到底是何許人物。
「凱茜……」席凱茜的母親出現在螢幕上，當她看清楚與她對話的人時，驀地住口。「你是那個醫學院的高材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認出了龐燁。
「伯母的記憶力真好，竟然還記得我。我現在是凱茜的同事，難道凱茜沒有跟您說她來參加我們的一個研究計劃？」龐燁也嚇了一跳，發現是「老橡樹」的老闆娘，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她只跟我們說要去台灣參加一項專業研究案，但沒有告訴我們有哪些成員。請問凱茜人呢？」席凱茜的母親盯著龐燁，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在電腦另一端乍見龐燁時，就覺得有些熟悉，那熟悉感，不僅只是他曾是「老橡樹」的常客。
「凱茜現在不在屋子裡，伯母要不要我請她稍後打電話回去？」龐燁有禮地說道。
「也好，我是要問問凱茜，季節轉換了，要不要替她寄幾套衣服過去。」
「好，我會轉告她。」龐燁說完，又忍不住加上一句：「怎麼不是她先生替她寄，還要特別勞煩您？」
「她先生？凱茜沒有結婚，哪來的先生？」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席凱茜的母親詫異地提高聲音。
「沒結婚？」龐燁一愣，錯愕地問：「可是凱茜不是有一個小孩嗎？我曾經在電話中聽過他的聲音。」
「我……呃……我不太方便跟外人談論凱茜的私事，再見。」席母突然想到女兒或許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未婚生子，趕忙含糊帶過。
「伯母，凱茜沒結婚嗎？她是單身，還是心有所屬？」龐燁見她準備離線，整個人靠近螢幕，急切地問。
「我不太清楚她的感情生活。」席母抱歉地笑笑。「現在紐約已經是午夜，我要去休息了，再見。」
說完，視訊即被切斷。
龐燁盯著電腦螢幕好一陣子，腦子一片亂烘烘，試圖吸收釐清剛才接收的訊息。
他感覺凱茜的母親好像在替她隱瞞什麼，為什麼一提到凱茜是否單身的問題，她就急匆匆地切斷通話？
凱茜沒有結婚、沒有丈夫，卻有一個小孩……
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就是，凱茜還愛小孩的父親嗎？
如果凱茜和小孩父親的情已斷，他就再也無須壓抑自己對她的情感。那麼這將近一年的折磨，不都白受了？
龐燁將視線移向窗外，開始舉步往外走。
席凱茜仍然在同樣的位置看書，優雅的身影和周圍的花圃形成一幅恬適美麗的畫面。
凱茜的母親要他自己去問她……
的確，他們之間是應該將一切說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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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園的長椅上，席凱茜低頭閱讀著放在膝間的書，並不是很專心於書上的內容，只是單純地享受著被微風吹拂、被溫暖陽光包圍的半刻清閒。
許久沒有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了，席凱茜唇邊噙著一抹笑意。
以前念大學的時候，她很喜歡在有陽光的下午去公園裡挑個舒適的位置看書，偶爾抬頭看看街上的行人。但自從生下翰翰之後，她就沒有什麼機會可以如此輕鬆寫意。
忽然，一道陰影擋住她的陽光。
席凱茜抬頭，看見龐燁站在距離她約三步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陽光自他的身後照射過來，使他的臉龐沒在陰影之中，看不太清楚，卻也添加了他的壓迫感。
她合起膝蓋上的書本，給他一個困惑的眼神，沒開口，靜靜等著他說話。
「我以前一直在想，為什麼妳從來不戴婚戒，只是從沒有問過妳。」龐燁凝視她半晌，說道。
「什麼？」席凱茜猛地一愣，沒料到他會說這個。
「為什麼讓我們誤會妳結婚了？」龐燁單刀直入地問，他向來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你……你在說什麼？」席凱茜心虛地調開目光，心跳緊張地加快，即使陽光依舊溫暖，她卻感覺有點冷。
他怎麼會突然來問她這些？她心慌意亂地想著，腦袋變成一團漿糊，完全想不出圓謊的借口。
「妳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龐燁彎腰貼近她的臉，伸手將她的下巴固定住，不讓她有半點迴避的空間，黑眸緊鎖著她慌亂的水眸說道：「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這很重要嗎？」席凱茜無助地回望著他，虛弱地說。
她該怎麼說？告訴他因為她膽小、沒自信，不敢爭取她想要的，又怕失去她已經擁有的？還是告訴他，這一切都只是一連串的誤會，可是她已經騎虎難下？
為什麼要這樣逼她？
她只想默默地愛他而已啊！這樣的企求會太過分嗎？
一顆淚珠瑩瑩顫顫地落下。
龐燁用手心盛住她的淚，驀地將她從長椅上拉起來，狠狠將她抱緊。
席凱茜逸出一小聲驚呼，膝上的書本掉落地面。
龐燁將她摟得好緊好緊，臉龐貼著她的臉龐，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揉入身體之中。
「為什麼，我總是讓妳流淚？」他心疼地輕聲低語，沉重的氣息吹動她的髮絲。「我一直試著保護妳不受到傷害，可是每一次又都傷了妳……凱茜，告訴我該怎麼辦？」
他的話讓席凱茜的眼淚掉得更急，她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臉埋在他的肩頭。
「你沒有傷害我。」她哽咽又口齒不清地說。
是她對他難以自拔的愛戀與執著讓她受傷，也讓她成長，龐燁從來就沒有對不起她過。
「妳知道嗎？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年的聖誕派對，妳穿著蘇菲修改過的白色洋裝，迷倒一大堆男孩子，而我卻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妳，心裡嫉妒得要命。」龐燁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憶那個畫面。「那時我真想把那些圍著妳團團轉的蒼蠅趕跑，一個人獨佔妳。」
席凱茜將臉貼在他的胸膛，傾聽他沈穩的心跳，輕輕歎一口氣。「那你為什麼找吳翩翩當舞伴？」
「因為我無法給妳一個穩固的關係。我接著就要去西岸實習，時間和空間都是愛情很可怕的敵人。我不想妳傷心，所以和妳保持安全的距離。」龐燁將她的身子稍微拉開一點，與她面對面。「我以為妳只會短暫地停留在我的心中，哪曉得，妳一住就住到了現在。」
席凱茜驀地恍然大悟，甜蜜的感覺開始自心底升起。
原來那一夜他說他不能要她，是這個緣故。
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保護她，只是他的方式，讓他們飽嘗許多無謂的折磨。
「當我以為妳已經結婚時，差點嫉妒得發瘋。」龐燁在她臉頰上一吻。「凱茜，妳沒有結婚，對不對？」
「嗯。」席凱茜點點頭。
龐燁拉起她的手指，在其上蜻蜓點水地一吻。「我可以不顧一切地將妳搶來身邊，但我不願意讓妳為難。所以告訴我，妳心裡，還有別人嗎？」
席凱茜抬起眼眸，深深地凝視龐燁。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終於將藏在心底多年的話說出來。
「這一輩子，我心裡只有過一個人，從他第一次踏入『老橡樹』的門，我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而他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她對他揚起笑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