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澄
「賭光是一定的下場,除非他可以戒賭,否則我只能告訴妳,之前的慘狀會不斷重複上演。」真希望是他烏鴉嘴啊!
「不幸的是,他只有一個女兒可以賣,再多也沒有了。」她撇撇嘴,嘲諷的低喃。
「不許妳這麼說!」他知道這或許會成為她心裡一輩子的陰影,但不再提起或許就能不想起這道陰影,他不願見她再這樣妄自菲薄。「那是老天爺讓我們相遇繼而相愛的一種方式,我絕不承認那是交易。」
「……對不起。」她能接受他這種說法,相遇的方式很奇特,但若不是因為這種方式,他和她或許這輩子永遠碰不在一起,更別提能成為夫妻。
「不要道歉,我只希望妳對自己能更有信心一點。」唉,自作孽不可活,怪來怪去都怪他當初異想天開才導致目前的下場,悔不當初啊!
「我不知道,他就像顆不定時的炸彈,我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再闖出什麼樣的麻煩。」偏偏父母是不能選擇的,她非常不安啊!
「別怕,乖,別怕。」拍著她顫抖的背,他能體會她的恐懼,就像他對自己父親的死亡一樣無能為力。「不是有人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的人頂著?有老公在,不論遇到什麼麻煩我一定會擋在妳前面,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
「冠綸。」怎麼辦?她好像越來越愛他了,完全不受自己心靈的控制,整顆心雖然還在自己的胸腔裡跳動,卻又像全交給了他似的,漲得發疼。「你不後悔嗎?」
「後悔什麼?」他不懂她指的是哪一樁,到目前為止,他沒有任何後悔的感覺,除了用較為激進的手段娶了她,所以他想盡力彌補。
「何小姐啊,她長得那麼漂亮,家世又好……」而他把人家說得那麼難聽,要換成她,早就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她家世好、長得漂亮是她的事,與我何干?」他冷哼,不喜歡聽她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他們之間。「我最討厭嬌縱的女人,不巧,她正是那一型。」一副不安於室的樣子,看了反胃。
「你是說,如果她個性很好,你不否定跟她在一起的可能?」女人愛亂想的天性冒出頭,她不安的抬頭凝著他。
「妳喔!別亂想好不好?」他翻翻白眼,現在重點不在那女人好嗎?昏倒耶!「我現在比較擔心妳爸,我怕他會去騷擾媽。」
或許可以考慮將賴冰珠接回家裡來住,然後請專人看顧會比較好。
「嗄?!會嗎?」她嚇一大跳,一瞬間全忘了自己前一刻還在擔心假想敵何碧嬋。
「難說。」他蹙緊眉心,神色複雜的凝著她。「琳琳,我更怕他會去找妳,要不要我讓阿海隨時跟著……」
「不,就算他找上我,我也不會給他錢。」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的好意,突地有什麼撞進她的腦子裡,她驚跳了下。「我想,他恐怕已經找上我了!」
「怎麼說?」見她神色驚疑,他不由得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前兩天學姊在我辦公室跟我閒聊,學長突然神秘兮兮的跑來找學姊,他們兩個人好像有什麼事不好在我面前說,行色匆匆的離開辦公室,問學長他又說不清楚,我當時就覺得怪,現在想想那事一定跟我有關。」哎呀!豬腦袋!現在才想起來!她懊惱的拍打額頭。
顏冠綸的眉心打了好幾個皺折。
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他當然可以用較為激進的手段對付他,但再怎麼說,他都是琳琳的爸爸,這讓情勢變得加倍棘手。
「妳先別想這麼多,讓我找人查查看,等看到報告再講。」頭痛的撫了撫額際,他伸手扭暗床頭燈,然後在她身邊躺下。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對他而言,駱永昌的信用早已破產,不然也不會用那種方式將琳琳交給他。
昏暗的燈光下,交錯著兩人此起彼落的呼息,兩人都沒注意到對方沒有合眼,兩顆腦袋同時不安分的在運轉──
「冠綸,你睡了嗎?」半晌,她以氣音喚他。
「怎麼了?睡不著嗎?」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以臂當枕,讓她躺在自己的臂上。
「你真的不後悔娶了我嗎?」何碧嬋突然堂而皇之的介入,加上她又知道老爸的事,讓駱穎琳心裡不安得緊。
何碧嬋說得沒錯,她沒有亮麗的外貌,沒有高不可攀的家世,更有個問題多多的老爸,難道他心裡不曾有過一絲懊悔?
「相信我,我對感情很專一的。」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他該如何讓她相信自己的真心?「我反而怕妳拋棄我呢!」
駱穎琳輕笑出聲。「別開玩笑了,可以的話,我真想拿根繩子把你拴緊,不准別人靠近。」
「那不如寫個『內有惡犬,請勿靠近』的牌子掛在我脖子上,效果應該會好很多。」他笑著揶揄道。
「神經!」她嬌嗔的捶了他一記。
夫妻倆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互相消去對方一點點的不安,一點點的疑慮,直到聊累了,兩人才相擁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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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穎琳並不意外,從朱小莉那裡問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以朱小莉保護她的程度,問不出來絕對是預期中的結果。
趁著午休用過餐之後還有一點時間,她散步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瓶綠茶,正當她要走出便利商店時,倏地一抹黑影阻擋她的去路。
「對不起,請讓讓。」不意識抬頭看了眼,她霍地抽了口氣。「你……」
「穎琳,是爸爸啊!」擋在她面前的是蓬首垢面、渾身狼狽的駱永昌,他沙啞的喚她,雙眼瞬也不瞬專注的看著她的小臉。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敢置信的摀著唇──他的樣子,竟和新聞播報的遊民一模一樣!
以往他們的生活雖然不優渥,但起碼他還像個人,即使不曾有過華衣美服,可最基本的整潔她一定盡力維持;沒想到才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可以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教她一時難以接受。
「妳……」駱永昌左右張望,發現不少路人的注意力全往他這裡集中,他羞慚的搓了搓手,沒臉見人似的低下頭。「妳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和爸爸說說話嗎?」
「我跟你之間還有話好說嗎?」她逼自己將話說得殘忍,雙眼卻忍不住泛紅。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在他還沒染上賭癮之前,他尚可稱之為好爸爸,會帶她到公園去玩,買好吃的糖果給她吃,但自從他染上賭癮之後,一切都變了,也從此粉碎他在自己心目中好爸爸的形象。
在他無數次抽打媽媽的過程裡,她已經命令自己不准再將他當成父親看待,尤其他竟用交易的方式把自己推給顏冠綸──雖然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但不代表她就不再埋怨他。
怨他不該交了壞明友,怨他不該打媽媽,更怨他親手毀了一個家,她該恨他的,怎還會和他有話好說?
「穎琳。」他露出祈求的眸光,瞳底全是難以說出口的悔不當初。
「別叫我!當你拿了一大筆錢,不管我跟媽的死活離開之後,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兒了!」她的眼眶蓄滿淚水,激憤難當的對他吼,隨即跑離商店門口。
駱永昌頹然的凝望著她奔離的背影,頹然的任由孤寂與悔恨將他團團包圍……
第九章
望著窗外的夜空,賴冰珠顯得若有所思,幽幽的輕歎一口。
「媽,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下了班之後,她便直接殺到療養院來,她剛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丁,駱穎琳用叉子叉了塊遞到她嘴邊。
「我不想吃。」賴冰珠搖了搖頭,撐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
駱穎琳趕忙上前幫她一把,彎身將床的靠背旋高,再拿顆枕頭墊在她背後,好讓她能坐得舒服些。
「醫生交代妳要多吃水果耶!」訕訕的將蘋果放回盤裡,她一向不會忤逆母親的任何意見。「真的沒有不舒服嗎?那麼妳為何歎氣?」
「我只是想問,妳爸最近還賭嗎?」賴冰珠一直以為穎琳還住在家裡,應該會知道駱永昌的近況,但她也知道女兒不喜歡談起他,所以一直也沒敢問;只不過畢竟是夫妻,她憋了好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不知道。」她冷冷的應了句,不打算告訴媽中午在便利商店遇到他的事。
「不知道?!」賴冰珠驚疑的瞠大雙眼。「妳每天在家,怎麼會不知道妳爸……」
「他又沒有回家,我當然不知道。」她閉了閉眼,迴避母親狐疑的凝視。
一部分的她很想將這段時間所有實情全跟媽媽講清楚,但她又怕自己說了之後,媽會受不了刺激而加重病情,所以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吐實。
「琳琳。」賴冰珠揪著床單,忍不住落淚。「我知道妳恨妳爸,但他總是妳爸爸啊!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願意改過,妳能不能原諒他?」